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眾神的風車 | 上頁 下頁
三十三


  「你記住,你再也不是一個普通公民,你是美國的代表!下次,你若想幹一件比你個人刷牙大一點的事,都得先找我商量。明白嗎?我問是不是非常明白了?」

  瑪麗無言以對:「明白了。」

  「明白就行,」他抓起電話,撥了號碼,「阿什利太太正在這裡,你能抽空來嗎?不錯!」他放下耳機。

  瑪麗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像個被訓斥了一頓的小孩。門開了,來者是邁克·斯萊德。

  他沖著瑪麗一笑:「喂,我聽勸告,把鬍子刮得精光。」

  斯蒂克裡看著邁克,又把目光掃向瑪麗:「你倆見過面?」

  瑪麗瞪著斯萊德:「不是見面。他在我辦公室偷看文件,被我當場捉住。」

  詹姆士·斯蒂克裡說:「阿什利太太,邁克·斯萊德先生出任你的副公使。」

  瑪麗雙目圓睜:「你說什麼?」

  「斯萊德先生屬東歐科編制,常常被派到華盛頓以外地區工作。他去A國擔任副公使一職已決定。」

  瑪麗從椅子上一蹦而起:「不行!」她大聲抗議,「這辦不到!」

  邁克的態度挺隨和:「我保證每天刮鬍子。」

  瑪麗對斯蒂克裡說:「大使有權挑選自己的副手。」

  「不錯,不過……」

  「既然如此,我不挑選斯萊德先生,我不要這種人!」

  「在通常情況下,你有這種權力,但在目前這件事上,你別無選擇。這是白宮的命令。」

  邁克·斯萊德的陰影隨時罩在瑪麗頭上,逃都逃不掉。在五角大樓撞見他,在參議院餐廳碰見他,在國務院的走廊裡還是遇見他。他不是穿斜紋布褲子、套件T恤衫,就是穿身運動服。在這些十分嚴肅的場所,他能這身打扮,而且通行無阻,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一天,瑪麗看見他和麥金尼上校一道吃午餐,交頭接耳地密談。瑪麗忍不住想:這兩人關係如此密切,是老朋友相遇,還是合謀與我抬杠?我快得狂想症了。瑪麗心中暗暗叫苦,到了A國日子怎麼過?

  在科可蘭藝術宮,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査理·坎培爾為瑪麗舉行宴會。當瑪麗進入宴會廳時,看見婦人們個個打扮得雍容華貴。她的第一個念頭是:我不屬￿這個圏子,她們仿佛麗質天生,彼此爭妍鬥豔。

  她哪裡知道,她本人更美,令人驚心動魄。

  那天晚上,採訪的記者多得像螞蟻,不知給她拍了多少照。她應邀與不少已婚和未婚男子翩躚起舞,大夥爭相要她留下電話號碼。她的反應使這些人大觸黴頭。

  「對不起,」她彬彬有禮解釋道,「我公務在身,況且家裡負擔很重,無法外出。」

  除了愛德華,與任何男人待在一起都是不可想像的。天下再也沒有合意的男人了。

  她與査理·坎培爾夫婦和國務院的六名官員同桌交談。話題轉為談論大使們的逸聞趣事。

  「幾年前,在馬德裡,」一位客人回憶道,「幾百名鬧事學生聚集在英國使館門前,要求歸還直布羅陀海峽。眼看學生們就要衝進使館,佛朗奇將軍政府的一名部長打來電話:『聽說貴國使館前有人尋釁鬧事,我深感憂慮。需要我再派警察來嗎?』大使回答:『不用,您最好少派一些學生來。』」

  有人問:「希臘人不是認為大使的守護神是赫爾默斯嗎?」

  「是的,」有人反駁道,「他同時也是流氓、小偷和說謊者的保護神。」

  這一夜瑪麗十分舒心愜意。人人都才華橫溢,幽默風趣。她真捨不得離席回家。

  坐在她身邊的人問她:「你明早是否要早起赴約?」

  「不會,」瑪麗說,「明天是星期日,我打算睡懶覺。」

  又隔一會兒,有個女人忍不住呻吟:「今天怎麼過得這麼慢?」

  「我也覺得如此,」瑪麗自作聰明隨聲附和,「過得挺慢。」

  屋子裡顯得異常安靜。瑪麗環顧四下,每個人都盯著她。怎麼啦?她抬腕看表,淩晨兩點半。她一下想起斯坦頓·羅傑斯叮囑的話:宴席慣例是,主賓最先離席。她駭出一身冷汗。

  她是主賓呀!老天爺!瑪麗已六神無主。我把大家都扣押在這裡了!

  她一下站起來,結結巴巴地說:「祝,諸位晚安。今晚過得真愉快。」

  她轉身離席,疾步出門。她聽見身後客人一哄而散。

  星期一早上,她在過道遇見邁克·斯萊德。他笑著說:「據說你在上星期六晚上,把半數以上的華盛頓名流都扣住不放。」

  他那副幸災樂禍的神情,實在惱人。瑪麗擦身而過,直沖進詹姆士·斯蒂克裡的辦公室。「斯蒂克裡先生,如果斯萊德先生與我共事,將對使館工作毫無好處。」

  斯蒂克裡正在讀文件,他抬起目光,注視她:「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他態度惡劣。坦率地講,斯萊德先生粗魯無禮,目中無人,我討厭他!」

  「哦,我明白了。斯萊德先生是有怪癖,不過……」

  「豈止怪癖,他是頑石一塊!我正式要求你把他換下來!」

  「你說完了嗎?」

  「完了!」

  「阿什利太太,斯萊德先生是東歐事務外勤專家,第一流的!你的任務是與當地人交朋友,我的任務是給予你幫助,他的名字叫邁克·斯萊德。我再也不想聽你說閒話,我的意思夠明白嗎?」

  沒用,瑪麗懊惱地想,一點也沒用。

  她回到自己辦公室,怒氣未消。向斯坦頓訴苦,她拿定主意。他會理解我的,可這樣做會暴露我的軟弱。行了,我自個兒收拾他!

  「白日做夢?」

  瑪麗嚇一跳,抬頭一看,邁克·斯萊德就站在她辦公桌前,手上捧著一大摞備忘錄。

  「這堆東西一定使你今晚愉快。」他一邊說,一邊把文件放在桌上。

  「下次進我的辦公室,請先敲門。」

  他的眼光是嘲諷的:「為啥我無法使你對我產生好感?」

  她氣不打一處來:「告訴你,因為你胡攪蠻纏,肮髒,還自以為得計。」

  他豎起一根指頭:「你窮於詞藻。」

  「你膽敢取笑我?」她不由自主地吼道。

  他則降低聲音,充滿惡意地說:「你以為我不敢和別人站成一線?你知道華盛頓的人對你的看法嗎?」

  「由他們去說!」

  「你該聽聽。」他斜倚在辦公桌邊。「他們說,你憑什麼當大使!我在A國幹了四年,小姐。那是一枚炸彈,隨時都會炸開。可是,咱們的政府卻從小溝溝裡請出一位榆木腦瓜的笨小孩去玩炸彈。」

  瑪麗氣得咬牙切齒。

  「阿什利太太,你是一竅不通的外行。如果有人出錢請你走,都只能把你發配到冰島去當大使。」

  瑪麗忍無可忍,蹦起來甩了斯萊德一耳光。

  邁克·斯萊德歎了口氣:「不聽老人言,必然遭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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