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眾神的風車 | 上頁 下頁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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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瑪麗從收音機裡聽到的婉轉歌聲裡,在他們驅車兜風經過的山丘裡。日出而醒,他就躺在瑪麗的身邊。 親愛的,早點起床:我要去給一名婦女病人做手術,還要給一個人臀部整形。 他的聲音十分真切,她開始與之對話:愛德華,我擔心孩子們。他們不願意上學。貝思說,她真害怕,待他們回家時,我已不在了。 瑪麗每天都要去一趟墓地,默默站在寒風中,悼念永遠逝去的一切,但這仍未給她些許安慰。你沒有在這裡。她悵然無比,告訴我,你到哪裡去了? 她想起了瑪格麗特·尤爾辛納寫的故事,名字叫《王胡得救》。故事講,有位中國畫家,他畫的畫太美了,而現實卻是十分醜陋,皇帝認為他妖言惑眾,要梟首示眾。於是,這位畫家又欺騙皇帝,畫了一艘船,坐船逃之夭夭。我也要逃,瑪麗想。我不能沒有你,我孤苦零丁站在這裡,親愛的。 佛羅倫斯和道格拉斯百般安慰她:「他巳經得到了安息。」還說了無窮多類似的陳詞濫言。體恤之言講起來順口,可是沒有排解的東西。不頂用,永遠不頂用。 她時常半夜驚醒,急匆匆地趕到孩子們的房間,看看他們是否安全。他們也會死的,瑪麗恐懼地想。我們都會死的。人們走在大街上,神態平靜。白癡們,還在笑,還在高興,殊不知大禍臨頭,死亡將至。他們的日子屈指可數,他們卻還在浪費時光,玩一些不中用的牌,看一些無聊的電影,觀看毫無意義的球賽。清醒吧!她真想大聲疾呼:地球是上帝的屠場,我們都是他的羊羔,難道他們不知道,他們都會不得好死,他們所愛的人也會遭慘禍嗎? 她找到了答案。尋找的過程痛苦又緩慢,而且靠穿透哀傷的厚厚黑紗才遂願,他們當然清楚自己的命運。他們遊樂,表現了蔑視,他們歡笑,證明了勇敢——這種英勇的行為植根於對生命有限、命運相同的透徹理解。於是,她的怯懦與憤懣漸漸消融,她開始疑惑她的同類何以如此剛烈果敢。我真為自己害羞,我必須從時代的迷津中尋條生路。從結局上講,我們每人都是孤單的,但在同時,我們又必須抱成一團。 聖經說,死亡並非根本歸宿,而是種轉化。如此,愛德華就沒有離開她和孩子們,他就在這兒,就在某處。 她與他交心而談:「今天我找到了蒂姆的老師,蒂姆的學習略有上進。貝思患感冒,臥床不起。記得不,她每年都在這個季節染病,今晚,道格拉斯一家又請我們吃晚飯,他們待人好得沒治啦!」 到了黑沉沉的夜晚,她又說:「院長順路進了我們家。他問我是否準備回校上課?我告訴他眼下還不行,我不能單獨把孩子留下來,哪怕只一會兒。他們太需要我了。你覺得我哪天回校教書才好?」 幾天後,她告訴他:「道格拉斯高升了。愛德華,他現在是醫院職工的頭兒啦。」 愛德華能聽見她娓娓敘談嗎?她無把握。有上帝嗎?有來世嗎?還是僅僅一個神話?T·S·艾略特講:倘若無某種上帝,人生就未免太寡淡無味了! 保羅·埃利森總統、斯坦頓,還有弗洛伊德·貝克相聚在橢圓形辦公室。國務卿說:「總統先生,我們都受到極大壓力。確定由誰擔任駐A國大使的事不能再拖了。我請求你研究我呈上的名單……」 「弗洛伊德,我對你所作出的努力深表感謝。不過,我始終認為瑪麗·阿什利是個理想人選。她的家庭環境完全改變了,她的不幸可能轉化為我們的萬幸,我還想勸勸她。」 斯坦頓·羅傑斯自告奮勇:「總統先生,我打算親自飛去說服她。」 「試試吧!」 瑪麗正在做晚餐,電話鈴響了。她拿起耳機,聽見話務員說:「這是白宮。總統想請阿什利太太聽電話。」 我不想聽電話,瑪麗想,不想和任何人通話。 她馬上回想起,上次總統打來電話時,她曾多麼激動呀,現在則毫無意義了。她還是開口道:「我是阿什利太太。不過……」 「請稍候……」 一會兒,熟悉的聲音傳過來:「阿什利太太嗎?我是保羅·埃利森。首先,請允許我對你丈夫罹難表示深切的哀悼,我知道他是一位很好的人。」 「感謝總統先生。謝謝您給他送來的花圈。」 「阿什利太太,您丈夫過世不久,我無意打擾您。不過,鑒於您的家境新變,我請求您再次認真考慮一下出任大使的事。」 「謝謝您,可是,我無法……」 「請聽我講完。我已派人前往您處,與您洽商,他的姓名是斯坦頓·羅傑斯。如果您能見他一面,我將感激不盡。」 她不知怎樣說才好。能向總統解釋清楚她的世界已天翻地覆?她的生活常規已經打得粉碎?現在,她的心目中只有貝思和蒂姆最為重要。她無可奈何。出於禮貌,她必須會見總統代表,然後盡力婉言拒絕。 「總統先生,我一定見他,不過我的主張難以改變。」 在布列瓦爾德·賓宜大街,有一家名氣不小的酒吧。鎮守納伊別墅的馬林·格羅沙的衛士只要不值班,就常常去酒吧坐坐。列夫·帕斯捷爾納克也偶爾光臨其間。安吉爾挑了一張桌子坐下,那裡可以捕捉衛兵的談話內容。別墅的例行執勤呆板嚴格,衛兵們一松下來就想喝幾口,幾杯下肚,酒話就上來。安吉爾便在偷聽中找到別墅的漏洞,漏洞總是有的,問題在於留心,人一聰明,就會找到可乘之機。 三天工夫,安吉爾就從衛兵的談話中,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方法。一個衛兵說:「我真不知道格羅沙對帶進來的妓女幹了些什麼?妓女們肯定把他抽得靈魂出竅。你能聽見他沒命慘叫。上周,我就在他的壁櫃中,瞅見了抽他的鞭子……」 第二人天夜晚,又一個說:「……我們領袖弄進來的婆娘盡是美人兒。她們都是在各國搞到手的,由列夫一手操辦。這傢伙聰明絕頂,從不讓同一個妓女來兩次,這種方法避免了外人利用妓女傷害馬林·格羅沙。」 這正中安吉爾下懷。 次日清晨,時間尚早,安吉爾換一輛菲亞特轎車開進巴黎。在蒙馬特大銜,靠近皮加爾宮的地方,有一處性用品商店,那是妓女和皮條客密集的地方。安吉爾走進去,仔細地研究起店裡的商品,發現裡面無奇不有。他挑了老半天,好歹看中了條六英尺長的編帶皮鞭。安吉爾付了現款,買了皮鞭揚長而去。 第二天上午,安吉爾帶著皮鞭又來到商店。老闆看看他,厲聲說道:「概不退貨!」 「我不是來退貨,」安吉爾慌忙解釋,「我扛著這根鞭子四處亂串太丟人現眼。能不能由你寄給我?我付郵資!」 就在那天下午,安吉爾飛回了布宜諾斯艾利斯。 第二天,包紮妥當的皮鞭郵到納伊別墅。門衛接過皮鞭,驗證商店名稱和商標無誤,就收下了。老傢伙皮鞭巳經挨夠了。 他將皮鞭交給馬林·格羅沙的另一個衛士放入臥室衣櫃。 10 賴利堡始建於1853年,為美國陸軍最古老的軍事要塞。當時,堪薩斯州的名稱還是:印地安人領土。修這座要塞,目的在於保護與印地安人作戰的部隊的後勤運輸。今天,它主要作為直升飛機基地,同時也作為其他小型軍用機的起降場。 斯坦頓·羅傑斯乘坐的DC-7一降落,便受到要塞司令和其他軍官的歡迎。一輛臥車早已等候在機場,隨時可以開往阿什利家。斯坦頓在總統講完話後,便打了電話給瑪麗。 「阿什利太太,我的來訪不會耽擱您許多時間的。我打算星期一乘飛機來,這合適嗎?」 他是一個大人物,還如此禮貌。總統為啥要派他來與我談話呢?「太好了。」她立即答應,然後邀請道:「可以請您與我們一道吃晚餐嗎?」 斯坦頓猶豫再三,方說:「盛情難卻。」看來,這一夜又毫無趣味啦。他想。 佛羅倫斯聽到消息,一下激動萬分。「總統的外交顧問真的要來?這就是說,你要接受委任啦!」 「佛羅倫斯,別這樣想,我只是答應總統與他派來的人見面而已。」 佛羅倫斯抱緊瑪麗:「只要能使你愉快,怎麼做都行。」 瑪麗心目中的斯坦頓·羅傑斯是一位英豪。她曾在「會見記者」專題電視節目中見過他表演,《時代》週刊也登過他的照片。四目相對,瑪麗心想此人果真有模有樣。他彬彬有禮,但讓人敬畏三分。 「阿什利太太,對您遭遇的不幸,請允許我再次轉達總統的最誠摯的慰問。」 「謝謝。」 瑪麗介紹他認識貝思和蒂姆,旋即進入廚房,關照露莘達準備晚餐。 「已準備好了,」露莘達說,「不過他是瞧不起的。」 瑪麗曾告訴露莘達說斯坦頓·羅傑斯要來吃晚飯,請她做燉肉。露莘達說:「羅傑斯這類人是不吃燉肉的。」 「那麼,他們吃些什麼呢?」 「烤牛排和薄煎餅。」 「還是燉肉吧。」 「行,」露莘達十分固執,「不過這頓飯搞錯了對象。」 除了燉肉,她還做了奶油土豆泥、新鮮蔬菜和色拉,甜食則是南瓜餡餅。斯坦斯·羅傑斯食欲大增,吃光了盤子內的全部食物。在吃飯時,他還與瑪麗交談了對農民問題的看法。 「中西部的農民受著低售價和生產過剩的雙重壓迫。」瑪麗認真地說。「打個比方,買漆買不起,買白灰又覺得太賤。」 他們還談論江克欣城引人入勝的歷史。最後,斯坦斯·羅傑斯才把話題引入A國。 「你對A國政府有何看法?」他問瑪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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