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午夜的另一面 | 上頁 下頁 |
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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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事情發生真正轉機的時候。慢慢地,嘗試性地,猶豫含糊地,但總之是一個新的起點。拉裡不再試圖要吻她,她也不會讓他這樣做,因為凱瑟琳知道:倘若她開放自己的感情的話,倘若她把自己的身心全部獻給這個她愛著的男人的話,萬一他再變卦了,那她就完了,徹徹底底完了,再也無法挽救。所以,儘管她同他一起吃飯,一起笑,但在她的內心深處,她保留著持重,冷淡,不受觸動,也觸動不了。 他們幾乎每個晚上都待在一起。有的晚上凱瑟琳在家裡自己動手烹製晚飯,有的晚上拉裡帶她到外面去吃。 有一次,她提起了他說過的他愛上的女人,拉裡直截了當地回答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從此以後,凱瑟琳沒有再說起這個問題。 她留意地細心觀察拉裡跟別的女人碰頭的蛛絲馬跡,但她並沒有發現。他已全部傾注在她身上,從不迫使她做什麼,也不強行要求她接受什麼。但是,凱瑟琳不得不承認,這只是暫時的、表面的現象,在這種現象後面還有著別的什麼東西。看樣子,他的確是把她當作一個女性對待,有破鏡重圓的要求。 夜晚,上床以前,她站在鏡子前面,脫了衣服,察看自己在鏡中的映像,心裡琢磨著為什麼拉裡又要回到她身旁來。她的臉龐還不錯,這是一張一度標緻而又經歷過痛苦的年輕姑娘的臉。鏡中那向她睜大著的一對嚴肅的灰眼睛中,蓄積著悲切和淒慘。她的皮膚有點兒浮腫,下巴比原先稍為肥厚一些,但她身體的其餘部分仍然健美,這是任何食譜和按摩所辦不到的。她腦海中閃現出上一次對著鏡子照的情景,以及手腕被深深割了一刀,生命即將結束時的情景。一陣震顫掠過她的全身。讓拉裡見鬼去吧,她挑釁似的想著,如果他真的要我的話,即使我這個樣,他也會要的。 他們參加了一個舞會,清晨四點鐘拉裡把她送回了家。這一個晚上真是好得不可思議。凱瑟琳穿了一身新衣服,很動人,別人看了都很羡慕,拉裡也為她而感到驕傲。 他們回到套間時,凱瑟琳伸手去摸電燈開關,突然被拉裡按住了。「等一等。」他說,「在暗中我容易說一些。」 他的身體緊挨著她,雖沒有碰上,她已經感覺到他身上的電波在吸引著她。 「我愛你,凱茜。」他說,「我從來沒有真心愛過別的人。我要求重新一起生活。」 他把電燈打開了,端詳著她。她站在原處,身體僵直,嚇得還沒有恢復過來。 「我知道你思想上還沒有充分準備,不過我們可以慢慢來。」他咧嘴露齒笑了。那是親切的、孩子般的笑。「我們先握握手作為開始吧。」 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把他拉到跟前。於是,兩人吻著。逝去了的淒切日子好像給抹去了,他們又開始了新的蜜月。不,它比蜜月還要美好。奔放的熱情仍在,仍像新婚之夜,妙不可言;與此同時,他們彼此又都明白了為什麼重歸於好。 兩人都清楚,從此以後,一切會順利的,彼此再也不會傷害對方的感情了。 「你喜歡我們到別的地方去過第二個蜜月嗎?」拉裡問道。 「噢,喜歡,親愛的。我們行嗎?」 「當然行,我馬上休假了。我們本星期六走。我知道一個美妙的小地方,我們可以去。這地方叫愛奧阿尼那。」 二十、諾艾麗和凱瑟琳 雅典:1946 驅車去愛奧阿尼那花了九個小時。 在凱瑟琳看來,路旁的景色像是《聖經》裡所描述的,是屬另一個時代的。汽車沿著愛琴海行駛,一個又一個小農舍從車窗外閃過。這些農舍刷得雪白,屋頂上插著十字架。無邊無際的果樹林在山上波浪起伏,其中有檸檬樹、櫻桃樹、蘋果樹和橘子樹。這裡,每一小塊土地都被築成梯田,種著農作物。農場裡的住房的窗框和屋頂都被漆成歡快的藍色,好像在蔑視著從多岩石的土壤中雕鑿出來的艱辛歲月。在比較陡的山坡上,夾雜在果樹林之間,長著成片茂密的柏樹,又高大又優雅。 「瞧,拉裡,」凱瑟琳叫喊道,「這些樹多美麗!」 「對希臘人來說可不是這樣。」拉裡說。 凱瑟琳朝他看了看,不解其意:「你的意思是什麼?」 「他們認為柏樹是不吉祥的象徵,用來點綴墓地,向死者表示哀悼。」 汽車接二連三地經過紮著稻草人的田地,並且,田旁的每一道短籬笆上都系著碎布條。 「料必他們這裡容易受騙上當的鳥兒不少。」凱瑟琳笑了。 他們穿過了一連串的小村莊,村莊前路牌上寫的村名真是古裡古怪:米索羅傑恩、阿傑爾卡斯特洛、伊托利肯、奧姆菲爾霍立亞…… 下午三四點鐘,汽車抵達裡奧恩村,然後順著裡奧河的流向輕快地西行。在裡奧河口,他們乘渡船去愛奧阿尼那。不到五分鐘工夫,他們已經在駛往伊皮魯斯島的船上了。愛奧阿尼那就在這個島上。 凱瑟琳和拉裡離開放在下艙的汽車後,走上甲板,坐在長凳上,眺望海上的景色。 西斜的太陽照得海面上波光粼粼。遠方,在水天一色之處,一座島嶼在午後的霧氣中愈變愈大。這座島嶼在凱瑟琳看來,似乎還沒有開發,有點兒野蠻和可怕,兆頭不佳。是的,島嶼蒙上了一層原始的面紗,它在天地間的存在好像是專門為著希臘諸神的,凡人在這裡是不受歡迎的入侵者。渡船慢慢接近島嶼時,凱瑟琳看見這島的下沿四周繞著一圈嶙峋怪石,都是從山上掉入海裡的。島上預示著災禍的山,斷崖處處,深溝裂谷隱約可見。人們沿險峻的山腰鑿出了一條路。 過了二十五分鐘,渡船在伊皮魯斯的小小港口靠岸了;又過了幾分鐘,凱瑟琳和拉裡已經駕車駛上山路,前往愛奧阿尼那。 凱瑟琳給拉裡讀著一本旅遊指南。「……是屬品都斯山脈的餘脈。從遠處看,愛奧阿尼那呈雙頭鷹的形狀,在鷹爪下靜靜地躺著無底的潘伏第斯湖。遊客可以在湖邊搭遊船,在仙境般的環境中穿過深綠色的湖面到湖心島觀賞,然後再乘船到對岸。」 「聽上去挺好的。」拉裡說。 太陽快下山的時候,他們抵達目的地,直接把汽車開到飯店。這是一座維護得很好的古老的大平房,位於比整個小鎮高一些的小山上,平房的四周零散地分佈著一些供旅客住的有涼臺的小平房。一個穿著工作服的老頭出來迎候他們,看了看他們快樂的臉。 「你們是度蜜月的。」他說。 凱瑟琳向拉裡瞟了一眼,對老頭笑著說:「你怎麼知道的?」 「從你們的樣子總能猜得出來。」老頭說著把他們領進門廳,讓他們登了記,然後又把他們領到一座小平房裡。 這平房包括一間起居室、一間臥室、一間浴室和廚房,落地長窗外面是一個寬大的水磨石做的涼臺。人站在涼臺上,視線越過肅穆的柏樹林的上方,可以飽覽美景。下方的村莊、小鎮和湖泊一覽無遺。湖,靜靜的,深深的,默默思索著。景色如畫,郵政明信片上的畫恐怕也比不上。加上海上吹來的習習涼風,使人心曠神怡。 「這雖然不多,」——拉裡笑著,「但都是貢獻給你的。」 「我全盤接受。」凱瑟琳大聲說。 「快活嗎?」 她點點頭。「我什麼時候曾經這樣開心過我也記不清了。」她走近他,牢牢抱住他。「不要放開我,」她低聲說。 拉裡那強壯的胳臂攬著她,把她抱緊了。「我不會的。」他許諾說。 凱瑟琳打開行李,把衣著用品一一拿出來。 拉裡走回大平房,在門廳跟服務台的男職員談起話來了。 「到這裡來的旅客怎麼玩?」拉裡問。 「什麼都玩。」男職員自豪地說,「在我們飯店裡,有保健礦泉池;鎮上有徒步旅行、釣魚、游泳、划船。」 「那湖有多深?」拉裡隨隨便便詢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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