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午夜的另一面 | 上頁 下頁 |
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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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裡斯琴·巴貝聳聳肩,把其他的所有材料塞進牛皮紙做的文件袋,交給了她。 他正要開口向她告別時,諾艾麗說:「如果你在華盛頓沒有提供消息的人,就去找一個。我希望每星期都有報告。」 她走了,剩下克裡斯琴·巴貝一個人。他迷惑不解地盯著她離去的背影。 回到住處之後,諾艾麗走進臥室,鎖上門,把剪報從文件裡取了出來。她把這些材料放在她面前的床上攤了開來,仔細地看著。 照片中的拉裡與她記憶中的形象絲毫不差。如果說有什麼不同的話,那麼她心目中的拉裡比報紙上的形象更加清晰,因為在她心中的拉裡比現實中的拉裡更富有生命力。 諾艾麗沒有一天不回味以往和拉裡一起度過的日子。她感到他們仿佛在很久以前一起主演過一部劇,她能夠隨意回想起過去的一幕幕情景,有些日子她回味其中的幾幕,留下其他的到以後的日子裡再去體會,這樣她記憶中的每一件事永遠是活生生的,似乎剛發生一般。 諾艾麗把注意力轉到拉裡的新娘。她看到的是一張漂亮、年輕而又聰慧的臉,嘴唇上還帶著笑容。 這是敵人的臉。一張和拉裡一樣將被毀滅的臉。 諾艾麗整個下午都在研究這張臉。 數小時之後,阿爾曼·戈蒂埃敲著她臥室的門,諾艾麗叫他走開。他在外面的客廳裡等著,但是諾艾麗最後出來時,似乎顯得異常歡快,仿佛她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她不向戈蒂埃做任何解釋;他知道她的脾氣,也不追問。 這天晚上,諾艾麗·佩琪夢到了穆勒上校。這個禿頂的「天老兒」蓋世太保軍官,正在用烙鐵折磨她,在她的身體上燒出了納粹黨黨徽的印記。他不停地盤問她,聲音很低,諾艾麗根本聽不見。他不斷地把那塊灼熱的金屬烙進她的肉裡。突然,桌子上的人變成了拉裡,他在痛苦的尖叫著。諾艾麗驚醒了,出了一身冷汗,心也在劇烈地跳動著。她把床邊的燈打開,點燃了一支煙,點煙時手指都在顫抖,但她竭力使自己鎮靜下來。她想起了伊舍利爾·凱茲。他的一條腿已經被斧頭砍去了。自從那天下午在麵包店見面之後,她再也沒看到他。大樓的看門人告訴她,他還活著,但是很虛弱。要把他隱藏好變得越來越困難了,而他自己又無法行動。蓋世太保加緊了對他的搜捕。如果要把他送出巴黎,就必須立即採取行動。其實,諾艾麗並沒有做什麼事足以使得蓋世太保逮捕她,但這只是就現在而言。這個夢是不是一個預兆,警告她不要去幫助伊舍利爾·凱茲?她躺在床上,回憶著往事。她墮胎時他曾經幫助過她。他幫她殺死了拉裡的孩子。他接濟過她,幫她找到了工作。與他相比,有幾十個人幫了她更大的忙,但是諾艾麗並不感激他們。他們每一個人,包括她的父親,都想從她那兒得到什麼,她為接受到的每一樣東西都付出了足夠的代價。伊舍利爾·凱茲從未向她提任何要求。她得幫助他。 諾艾麗並沒有低估問題的嚴重性。穆勒上校早已懷疑她了。她想起了剛做的夢,不禁一陣戰慄。她必須使穆勒永遠也抓不到她的把柄。必須把伊舍利爾·凱茲偷偷地送出巴黎。但是怎麼送呢?諾艾麗斷定所有的出口都受到嚴密的監視,他們必定會看守住公路和河流。納粹分子也許稱得上是些下流的豬,但是他們是些效率很高的豬。這將是對她的挑戰,而且可能會使她喪命,但她決心去試一試。問題是她沒有人可以求助。納粹已經把阿爾曼·戈蒂埃嚇得縮成一團,直打哆嗦。不,她將不得不單獨來幹。她想起了穆勒上校和謝德將軍,心想如果他們發生衝突,不知道他們中哪一位會成為勝利者。 諾艾麗做夢後的第二天晚上,她和阿爾曼·戈蒂埃參加了一個晚餐會。主人是萊斯利·羅薩,一個富有的藝術贊助人。赴宴的客人各式各樣——銀行家,藝術家,政治領袖,還有一群美貌的女人。諾艾麗感到她們到這兒來主要是為了陪伴那些參加晚餐會的德國人。戈蒂埃注意到諾艾麗在沉思,但是當他問她出了什麼事時,她告訴他一切都很好。 晚餐正式開始前十五分鐘,一位新到的客人拖遝地走進了門。諾艾麗一看到他,就知道她的難題可以解決了。她走到女主人身邊說:「親愛的,做件好事,把我的座位安排在阿爾伯特·埃勒旁邊。」 阿爾伯特·埃勒是法國最主要的劇作家。他身材高大,步履蹣跚,像頭熊,已經六十多歲了,有一堆亂蓬蓬的白頭發和寬闊的斜肩膀。作為法國人,他的身材可算是異常高大,但是不管怎樣,他都會在一群人中顯得很突出,因為他的臉醜極了。那雙綠色的眼睛十分犀利,什麼事情都不會漏過。他的想像能力豐富,極有創造力。埃勒寫過二十幾個戲劇和電影劇本,都是風行一時的作品。他一直在要求諾艾麗主演他新寫的一部劇,已經把腳本交給了她。 吃飯時,諾艾麗坐在他身邊。她說:「我剛讀完你的新作,阿爾伯特。我非常讚賞這部劇。」 他不禁喜上眉梢。「你願意演嗎?」 諾艾麗把手按在他手上。「但願我能演,親愛的。阿曼德已經安排我去演另一部戲了。」 他皺了皺眉頭,然後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狗屎!啊,算了,總有一天我們會在一起合作的。」 「那我會感到很高興,」諾艾麗說,「我喜歡你寫劇本的技巧。你的手法就像作家構思出吸引人的情節那樣使我入迷。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寫劇本的。」 他聳聳肩。「就像你演戲那樣。這是我們的行當,我們靠這謀生。」 「不,」她回答說,「你的那種發揮想像力的能力對我來說簡直是奇跡。」她尷尬地笑了笑。「是奇跡,我知道。我也在試著寫點東西。」 「哦?」他有禮貌地說。 「是的,但是我給難住了。」諾艾麗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向桌子四周掃了一眼。所有其他的客人都在全神貫注地交談著。她趨身靠向阿爾伯特·埃勒,然後把嗓門壓得很低。「我有一個棘手的問題,我的女主角想把她的情人偷運出巴黎。納粹分子正在搜捕他。」 「啊。」這個身材高大的劇作家坐在原處,玩弄著色拉叉,用它敲打著盤子。然後,他說:「很容易。給他穿上德國軍服,讓他混在德國人當中溜出去。」 諾艾麗歎了口氣說:「問題複雜著呢。他受了傷,不能行走。他失去了一條腿。」 敲盤子的聲音突然停止了。沉默了很長時間之後,埃勒說:「用駁船從塞納河上送出去?」 「有人看守著塞納河。」 「所有離開巴黎的車輛、船隻都要受到搜查?」 「對。」 「那麼你就得設法叫納粹自己來為你幹這件事。」 「你的女主角,」他接著說,一眼也不看諾艾麗。「她很迷人嗎?」 「是的。」 「譬如,」他說,「你的女主角和一個德國軍官交上朋友,是一個地位顯赫的德國人。這可能嗎?」 諾艾麗轉過臉看著他,但是他避開了她的目光。 「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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