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午夜的另一面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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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下來點了一支煙,小心地把火柴吹滅。「我到了攝影棚,但是你不在那兒。」 「我有事去倫敦了,」弗雷澤回答說。「凱瑟琳在那兒。我感到很驚奇,你們竟然沒碰上。」 凱瑟琳抬起頭看著拉裡,他正注視著她,他的眼神顯得很快活。現在該講一講發生過的事了。她要告訴弗雷澤,他們三人會把這事當作一個有趣的故事一笑了之。但是不知什麼緣故,要說的話卡在喉嚨裡,怎麼也講不出來。 拉裡等了一會兒,見她沒開口,便說:「那地方很擁擠,我猜想我們倆誰也沒看見誰。」 她恨他用這種方法來解除她的困境,使他們站在一條戰壕裡來欺騙弗雷澤。 酒來了以後,凱瑟琳很快把她的酒喝完了,又要了一杯。這是她一生中最可怕的一個晚上。她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餐廳,從拉裡·道格拉斯身旁逃走。 弗雷澤請他談談他的戰爭經歷,拉裡把他所經歷的戰鬥講得很輕鬆,很有趣。他顯然對任何事都不那麼認真。他不是一個性格堅強的人。但是凱瑟琳不情願地承認,公平地說,一個性格不堅強的人不會自願參加英國皇家空軍,並成為一個與德國空軍作戰的英雄。如果說正因為他是英雄她才更恨他這倒是合情合理的。她自己都無法理解她的這種態度。當她喝第三杯威士忌酒的時候,她鬱悶地思索著。他是英雄還是叫花子般的臨時演員,那有什麼關係?這時她意識到只要他是叫花子,他就恰好屬她能夠對付的一類人。在迷迷糊糊的酒意之中,她向後靠著,聽這兩個男人談話。拉裡講話時帶著一種殷切的熱情,一種顯而易見的活力,這種活力傳到了她身上,感染了她。現在她似乎感到在她遇到過的人當中,他最富有生命力。凱瑟琳覺得他的生活毫無拘束,他把自己全部的感情和精力都傾注在他要做的每一件事上。他嘲笑那些畏首畏尾的人,膽怯的人,這就夠了。像她這樣的人。 她幾乎什麼東西也沒吃,也不知道她正在吃什麼。她的目光和拉裡的相遇了,仿佛他早已是她的情人,仿佛他們一直待在一起,情投意合,儘管她明白這是多麼愚蠢。他像一陣旋風,一種自然的力量,任何女人只要被捲進了旋風的中心,就必將被毀滅。 拉裡正對著她微笑。「恐怕我只顧自己高談闊論,把亞歷山大小姐撇在一邊了,」他有禮貌地說,「我可以肯定她講話要比我們倆更有趣味得多。」 「你說錯了,」凱瑟琳含糊地說,我的生活非常枯燥。我和比爾在一起工作。」她一說出口就感到調子有問題,臉都紅了。「我的意思不是那個,」她說。「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拉裡說。她恨他。他轉向比爾。「你在哪兒找到她的?」 「我很走運,」弗雷澤熱情地說,「太走運了。你還沒有結婚?」 拉裡聳聳肩膀。「誰願意嫁給我?」 「你這雜種,」凱瑟琳暗暗地想。她把餐廳環視了一遍。有五六個女人在注視著拉裡,有些偷偷地看他,還有些公開地盯著他。他富有男性的吸引力。 「英國姑娘怎麼樣?」凱瑟琳魯莽地說。 「她們挺不錯。」他說,顯得很有禮貌。「當然,我沒有那麼多時間去幹那種事。我忙著飛行。」 她大聲地說:「我為那些可憐的姑娘感到難過。請看看她們失去了多少東西。」她的語調很尖刻,雖然她並不想這樣說話。 弗雷澤看著她,她的粗魯使他感到疑慮。「凱茜!」他說。 「讓我們再喝一杯。」拉裡迅速插進來說。 「我看凱瑟琳大概已經喝得夠多了。」弗雷澤回答說。 「沒有!」凱瑟琳開口說,她恐懼地意識到她的發音含糊不清。「我看我得回家了。」她說。 「好吧,」弗雷澤說著轉向拉裡,凱瑟琳通常不喝酒。」他抱歉地說。 「我猜想她又見到了你太激動了。」拉裡說。 凱瑟琳想拿起一杯水向他潑去。當他以叫花子的面貌出現時,她還沒有這樣恨他。現在她更恨他。她不知道為什麼。 第二天早上,凱瑟琳帶著宿醉醒來,她相信自己將成為醫學史上的奇跡。她的肩上至少有三個頭,所有的頭都在按照不同的節拍跳動著。她感到躺在床上十分難受,但移動一下就更叫人受不了。她躺在那兒,想抑制住那令人噁心的感覺,但昨晚發生的一切在她的腦海中湧現,使她感到更加痛苦。她不分情由地把她的宿醉歸罪於拉裡·道格拉斯,因為如果不是為了他,她是滴酒不沾的。凱瑟琳痛苦地轉過頭,看了看床旁的鐘。她睡過了頭。她心裡激烈地鬥爭著,不知該待在床上還是去叫人工呼吸急救隊。她小心翼翼地從床上爬起來,仿佛剛脫離了臨死狀態,拖著身體走進了浴室。她蹣跚地走到淋浴龍頭下,打開了冷水,讓冰涼的水噴灑在身上。當冷水沖到她身上時,她大聲地尖叫起來。但是淋完浴之後,她覺得好一些了。她仔細想:「不是舒服,只是比以前好一些。」 四十五分鐘之後,她已經坐在辦公室的寫字臺旁。秘書安妮走了進來,非常激動。「猜猜看,有什麼不尋常的事?」她說。 「今天早上別讓我猜什麼,」凱瑟琳輕聲地說,「好姑娘,說話輕一點。」 「看!」安妮把報紙遞到她面前。「是他。」 在第一版上有一張拉裡·道格拉斯的照片,他身穿軍服,正傲慢地對著她露齒而笑。標題是這樣的:「美國空中英雄從英國皇家空軍回到華盛頓,負責新的戰鬥機部隊。」接下來是一篇報道,占了兩欄的篇幅。 「這難道不使人激動?」安妮問。 「可惡!」凱瑟琳說。她使勁地把報紙扔進了廢紙簍。「我們是不是可以開始工作了?」 安妮驚異地看著她。「十分抱歉,」她說,「我——我想既然他是你的朋友,你會對此感興趣的。」 「他不是朋友,」凱瑟琳糾正她的說法,「還不如說他是敵人。」她注意到安妮臉上的表情。「我們是不是可以忘掉道格拉斯先生?」 「當然可以,」安妮帶著困惑的口氣說,「我對他說過,我認為你會感到高興的。」 凱瑟琳盯著她。「什麼時候說的?」 「今天早上他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打了三次電話。」 凱瑟琳硬逼著自己用很隨便的口氣說話。「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跟我說過,如果他來了電話別跟你說。」她注視著凱瑟琳,臉上帶著迷惑的表情。 「他留下了電話號碼嗎?」 「沒有。」 「好。」凱瑟琳想起了他的面容,想起了他那雙帶著逗笑的神情的藍色的大眼睛。「好!」她又重複了一聲,顯得更加堅決。她口授完一些信件。 當安妮離開了房間之後,凱瑟琳走到廢紙簍跟前,又把那張報紙拿了出來。她逐字逐句地讀了有關拉裡的報道。他是一位擊落了八架德國飛機的王牌飛行員,曾經兩次在英吉利海峽上空被擊落。 她跟安妮通了話。「如果道格拉斯先生再來電話,我要和他談談。」 對方稍微沉寂了一會兒,說:「好的,亞歷山大小姐。」 對這個人如此粗魯畢竟毫無意義。凱瑟琳只不過想為她在攝影棚的所作所為向他道歉,叫他別再給她打電話了。她將要和威廉·弗雷澤結婚。 她整個下午都在等他再打電話來。到了六點鐘,他還沒有打來電話。「他為什麼要給我打電話?」凱瑟琳問自己。「他正在外面跟一串姑娘鬼混。」 在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她對安妮說:「如果道格拉斯先生明天打電話來,告訴他我不在。」 安妮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好的,亞歷山大小姐。晚安。」 「晚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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