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午夜的另一面 | 上頁 下頁
二八


  「很簡單,凱瑟琳,」他平靜地說,「在過去的三個月裡,你實際上已經是我的助手。現在我要正式宣佈這個任命。」

  她凝視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能肯定你?……」

  「我沒有更早授予你這個職稱,也沒給你提薪,因為我不想把你嚇著了。但是現在你有信心擔當起這個工作了。」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凱瑟琳高興得話都說不連貫了,「我——你不會後悔的,弗雷澤先生。」

  「我已經後悔了,我的助手們都叫我比爾。」

  「比爾。」

  那天晚上,凱瑟琳躺在床上,記起了他盯著她看時的神情以及她當時的感受,久久不能入睡。

  凱瑟琳給父親寫過幾次信,問他什麼時候來華盛頓看她。她很想帶他在城裡到處看看,把他介紹給自己的朋友比爾·弗雷澤。她寄出最近的兩封信後一直沒得到回音。她很著急,給叔叔在奧馬哈的住處打了電話。她叔叔接到了電話。

  「凱茜!我——我正要給你打電話。」

  凱瑟琳的心一沉。

  「父親怎麼樣了?」

  對方躊躇了一會兒。

  「他已舊病發作。我早就想和你通電話,但是你父親要我等他好一些了再說。」

  凱瑟琳緊緊握住話筒。

  「他好些了嗎?」

  「恐怕沒有,凱茜。」她叔叔在電話裡說。「他癱瘓了。」

  「我馬上就回去。」凱瑟琳說。

  她走進弗雷澤的辦公室,把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我很難過,」弗雷澤說,我能幫什麼忙嗎?」

  「我也不知道。我想立即趕回去看他,比爾。」

  「沒問題。」他拿起話筒,開始打電話。他的司機把凱瑟琳送回她的住處。她匆匆忙忙地往箱子裡放了些衣物,然後司機又送她去機場。弗雷澤已經為她預訂了飛機票。

  飛機在奧馬哈機場降落時,凱瑟琳的叔叔和嬸嬸已經在那兒等她,只要一看他們的臉色她就知道來晚了。他們駕車去殯儀館,一路上默默無言,走進房子時,她內心充滿了一種不可名狀的茫然若失和孤獨的感覺。她唯一的親人已經死了,再也不可挽回。她被引進了一個小禮堂。父親穿著他最好的衣服躺在一口簡陋的棺材裡。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身體萎縮了,仿佛生活的磨難使他消損了,身體也變得更為瘦小了。叔叔把父親的遺物交給凱瑟琳,這些是他一生的積蓄和他最珍愛的東西,包括五十美元現金,一些舊照片,幾張付清了的賬單,一隻手錶,一把色澤灰暗的銀制削筆刀以及一紮她寫給他的信。這些信用一根線系在一起,已經翻得很舊,紙角都卷了起來,他顯然讀過很多遍。任何人留下這樣一份遺產都會顯得很寒酸,凱瑟琳為父親感到萬分難受。他的理想是那麼大,而成功的地方則是那麼一星點兒。她記起了她還是個小姑娘時的情景,那時他是多麼歡快、多麼生氣勃勃。她記起父親從大路上走回家,口袋裡塞滿了錢,懷裡堆滿了禮品。那時她是多麼激動!她又想起了他那些從未真正取得成功的奇妙發明。值得留戀的事並不多,但這些就是他留下的一切。凱瑟琳突然感到她有那麼多話想對他講,那麼多事要為他做,但是太晚了,永遠都不可能了。

  他們把她父親安葬在教堂旁的一個小公墓內。凱瑟琳原打算和叔叔、嬸嬸一起度過一夜,第二天乘火車回去,但是她突然感到再待一分鐘都忍受不了。

  她給機場打了電話,訂了下一班去華盛頓的飛機票。比爾·弗雷澤來機場接她了。他在那兒等著,當她需要時可以照顧她,這似乎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他把凱瑟琳帶到弗吉尼亞州一個古色古香的鄉間旅館去吃晚飯。當她談論她父親時,他認真地聽著。她講了一個關於他的有趣的故事,但講到一半就哭了起來,然而奇怪的是在比爾·弗雷澤面前她並不感到難為情。

  他建議凱瑟琳休息一段時間,但她卻不想讓自己有空閒的時間,她要讓自己的腦子裝滿其他的事情,不去想父親的死。她不知不覺地養成了每星期和弗雷澤一起吃一兩次晚飯的習慣。凱瑟琳感到:她同他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親近了。

  他們沒有預先安排好,也沒有事前考慮過,事情就這麼發生了。有一次他們在辦公室一直工作到很晚。凱瑟琳正在審閱文件,感到比爾·弗雷澤站在她身後。他的手指緩慢地、愛撫地觸摸著她的頸項。

  「凱瑟琳……」

  她轉過身,抬起頭看著他,緊接著他倆擁抱在一起,仿佛他們曾經吻過無數次,仿佛這是過去發生過的事情,也是將來要發生的事情。這就是她的歸宿。

  事情就這麼簡單,凱瑟琳想。事情一直是這麼簡單的,但是我以前不知道。

  「穿上外衣,親愛的。」比爾·弗雷澤說,「我們回家去。」

  小汽車向喬治敦①駛去,他們坐在車內緊緊地靠在一起,弗雷澤的手臂摟著凱瑟琳,顯得十分溫存,仿佛在保護她。她從未感受過這種幸福。她十分清楚自己正戀著他,至於他是否愛她,這無關大局。他喜歡她,她對此會感到心滿意足的。

  ①喬治敦,華盛頓的一個區。

  半小時之後,小汽車在他的住宅前停下。弗雷澤把凱瑟琳引進了他的藏書室。

  「想喝點酒嗎?」

  她看著他說:「讓我們上樓去。」

  這天晚上走進這幢房子的年輕姑娘已不復存在,她已變成了一位少婦。威廉·弗雷澤的情婦。

  現在,甚至連聯邦調查局也會感到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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