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午夜的另一面 | 上頁 下頁
二五


  「你今晚回家以後,對著鏡子練一練說褻瀆的話。如果我一講下流話你就嚇得要命,那會把我逼得走投無路的。」

  他又這麼說話,使她感到自己像個孩子。「是,弗雷澤先生。」她冷冷地說,隨即沖出辦公室,真想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這次會見和凱瑟琳預料的迥然不同。她再也不喜歡威廉·弗雷澤了。她認為他是個自命不凡、專橫而又傲慢的鄉巴佬。怪不得他的妻子和他離了婚。好吧,既然來了,就先幹起來吧,但她決心馬上另找個工作,一個能使她為真正的人而不是為惡霸服務的工作。

  凱瑟琳走出去之後,弗雷澤坐在椅子裡向後靠去,嘴上帶著微笑。難道現在的姑娘還會這麼純真而又充滿了嚮往,這麼誠摯,這麼專心致志嗎?她生氣的時候,眼睛裡閃射出憤怒的光芒,嘴唇也在顫抖,毫無一點防禦的能力。他真想把她抱在懷裡,成為她的保護人。他悲哀地承認,那是保護她不受自己的傷害。在她身上,有一種古老的閃光的品質,他幾乎已經忘了姑娘身上還會有這種品質。她那麼可愛,那麼聰明,而且有自己的思想。她將成為他最好的女秘書。弗雷澤內心深處感覺到她還不僅僅會成為他的秘書,但到底會成為什麼,他現在還不清楚。由於經常受到女人的誘惑,每當他為一個女人而動情時,就會自然而然地變得警覺起來。他難得有這樣的豔遇。他的煙斗已經熄了。他又把它點著,臉上仍然帶著笑容。又過了一會兒,弗雷澤把她叫進來口授信件時,凱瑟琳顯得彬彬有禮,但很冷淡。她等著弗雷澤說一些親熱的話,這樣她就有機會表現出她是多麼神聖不可侵犯,但是他和她保持一定的距離,態度又是那麼認真。凱瑟琳想他顯然把早上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一個男人怎麼會這樣麻木不仁?

  凱瑟琳不由自主地感到她的新工作很有吸引力。電話鈴不時地響起,聽到這些打電話的人的名字,她感到非常激動。在第一個星期裡,美國的副總統打來兩次電話。打來電話的還有五六個參議員和國務卿,還有一個著名女演員,她正在市內為她的新影片做宣傳。這一星期的高潮是羅斯福總統打來了電話。凱瑟琳激動得鬆開了手裡的話筒,以致中斷了和總統秘書的對話。

  除了這些電話使人感到興奮以外,弗雷澤還經常在他的辦公室、鄉村俱樂部或某個比較有名的餐館約見客人。過了頭幾個星期之後,弗雷澤讓凱瑟琳來安排這些會見,並且預訂好約會的房間。她開始瞭解弗雷澤想會見什麼人,回避什麼人。她的工作是那麼吸引人,到了那個月月底,她把另找工作的事早已忘在九霄雲外了。

  凱瑟琳和弗雷澤之間仍然保持著一般的工作關係,但是她對他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知道他的冷淡並不是不友好,而是一種尊嚴:他以謹慎為屏障,來保護自己,使自己免遭外界的侵擾。凱瑟琳感到弗雷澤實際上很孤單。他的工作要求他和不同的人交往,但是她意識到他天生就是一個孤獨的人。她還感覺得到威廉·弗雷澤和她不是同一類人。就此而論,美國大多數男人都和她不是同一類的人,她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她不時和蘇茜一起出去和男人約會,但是發現他們大多結過婚,她更喜歡一個人單獨去看電影或戲劇。她去看了格特魯德·勞倫斯和一個名叫丹尼·凱的新喜劇演員演出的《她在黑暗中》、《和父親一起生活》和《阿莉斯的戎馬生涯》。參加演出的還有一個叫柯克·道格拉斯的青年男演員。她喜歡琴傑·羅傑斯演出的《基蒂·福伊爾》,因為這部戲使她聯想到她自己。一天晚上,在看《哈姆雷特》時,她看見弗雷澤和一位優雅的女郎坐在包廂裡,這姑娘穿著一身昂貴的夜禮服,凱瑟琳在《時裝》雜誌裡見過這種服式。她不知道這姑娘是誰。弗雷澤有時也自己不聲不響地安排約會,她從來也不瞭解他到哪兒去,或者和誰一起出去。他把劇院環視了一番,看見了她。第二天早上,他口授完所有的信件之後才提起這件事。

  「你認為《哈姆雷特》怎麼樣?」他問。

  「這劇本本身是成功的,但我不太喜歡他們的演出。」

  「我倒很喜歡這些演員,」他說,「我認為演奧菲莉婭的姑娘特別好。」

  凱瑟琳點了點頭,準備離去。

  「你喜歡奧菲莉婭嗎?」弗雷澤追問道。

  「如果你要我說老實話,」凱瑟琳謹慎地說,「我認為她演得並不成功。」她轉過身,走了出去。

  那天夜裡,凱瑟琳回到家時,蘇茜正在等她。「有人找過你。」蘇茜說。

  「誰?」

  「聯邦調查局的。他們在對你進行調查。」

  天哪,凱瑟琳吃了一驚,心裡想:他們發現了我是個處女,可能華盛頓有歧視處女的法律。她大聲問:「聯邦調查局為什麼調查我?」

  「因為你現在在為政府工作。」

  「哦。」

  「你的弗雷澤先生人怎麼樣?」

  「我的弗雷澤先生人挺不錯。」凱瑟琳說。

  「你認為他會喜歡我嗎?」蘇茜提了一個凱瑟琳沒有料到的問題。

  凱瑟琳仔細端詳著她的老同學,她高高的個兒,挺苗條,膚色淺黑。「最多和你一起吃早飯。」

  一個接一個的星期過去了,凱瑟琳和在附近的辦公室裡工作的女秘書們混熟了。有幾個姑娘和她們的上司有曖昧關係,而且她們好像不在乎這些男人是否已經有了家室。她們羡慕凱瑟琳在為威廉·弗雷澤工作。

  「這個惹人愛的男人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一天吃午飯時,一個姑娘問。「他勾引過你嗎?」

  「哦,他才不幹那樣的事哩,」凱瑟琳認真地說,「我每天早上九點鐘才來,我們在長沙發上一直忙到一點鐘,然後分手去吃午飯。」

  「說真的,你覺得他怎麼樣?」

  「很難接近。」凱瑟琳撒了個謊。自從他們第一次爭吵以後,她對他產生了好感。他說他很挑剔,這是實話。每當她做錯了事,她就會為此受到訓斥,但是她發現他是通情達理的人。她曾看見他從百忙中抽出時間來幫助別人,儘管他所幫助的人都不能為他做任何事,而且他總是做了好事還不讓人知道。是的,她確實非常喜歡威廉·弗雷澤,但這是她自己的事,與別人無關。

  有一次,他們有許多工作要趕著完成,弗雷澤請凱瑟琳到家裡和他一道吃晚飯,這樣他們就能工作得更晚一些。弗雷澤的司機塔爾梅奇把轎車開到辦公大樓外等著他們。弗雷澤把凱瑟琳讓進汽車之後,也鑽了進去,坐在她旁邊。這時,正好有幾個女秘書從大樓裡走出來,以會意的眼光注視著他們。接近傍晚時刻街道車水馬龍,他們的轎車平穩而又迅速地駛入了車輛的行列之中。

  「我會破壞了你的好名聲。」凱瑟琳說。

  弗雷澤笑了。「我想給你一點勸告。如果你要和一個知名人士搞不正當關係,那就公開地到外面去進行。」

  「受了涼怎麼辦?」他笑了。「我的意思是帶著你的情夫——如果大家仍然用這個詞的話——到公共場所去,著名的餐館、劇院。」

  「看莎士比亞的戲劇?」凱瑟琳天真地說。弗雷澤沒理睬這個問題。「人們總是想找到別人不正當的動機。他們會這麼想,嘿,嘿,他公開地帶她出來了。不知道他私下又在和誰會面。』人們總是不相信顯而易見的事。」

  「這種說法倒挺有意思。」

  「阿瑟·柯南·道爾就寫過這麼個故事,用顯而易見的事來欺騙別人,」弗雷澤說,「我記不起這個故事的名字。」

  「是埃德加·愛倫·坡寫的。《被盜竊的信》。」凱瑟琳剛一說出口,就後悔了。男人不喜歡聰明的姑娘。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她不是他的女友,是他的秘書。

  此後,他們一路上都保持緘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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