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天使的憤怒 | 上頁 下頁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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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詹妮弗窮得連那家「牛排和飲料」店也進不去了。她在狹小的衛生間的電熱器上裝了個熱菜的盒子。早餐是土司和咖啡,中午就餓著肚子,晚上則到「果滿餐館」或「中中菜館」就餐。這兩家店供應大塊香腸、厚厚的麵包和熱土豆色拉。 每天上午九時整,她來到事務所,可是到了那裡後,她無事可做,只是聽肯·貝利和奧多·溫澤爾打電話。 肯·貝利料理的案子主要是替人找回離家出走的配偶或孩子。最初,詹妮弗把他看成拐人錢財的騙子,一味地給人許願,索取巨額預支款。但是她很快就看到,肯·貝利工作十分賣力,往往能履行諾言。他為人聰明,練達。 奧多·溫澤爾是個不可思議的人。他桌上的電話鈴聲一天到晚總是不斷。他抓起話筒,沖著它講上幾句,在紙上記下點什麼,然後一連幾小時外出不歸。 「奧斯卡①專門負責收回商品的工作,」肯·貝利有一天這樣跟她解釋。 ①奧多的昵稱。 「收回商品?」 「是啊。收款公司派他出去收回汽車、電視機、洗衣機之類的東西。」說著他好奇地看了看詹妮弗。「你有主顧嗎?」 「唔,會有的。」詹妮弗含糊其辭地說。 「別灰心,」他點點頭,「誰能保證不做錯事?」 詹妮弗臉上火辣辣的,原來他知道自己的底細。 肯·貝利正在打開一大包烤牛肉三明治,「你來吃點吧。」 「不,謝謝,」詹妮弗堅決地說,「我向來不吃中飯。」 「是嗎?」 她看著他津津有味地把三明治大口大口地送進嘴裡,他注意到她臉上的表情,又問道:「你真的……」 「謝謝你。我……我有約會。」 肯·貝利若有所思地看著詹妮弗離開事務所。他具有猜透別人心思的本領,並一向為此而自豪。可是,詹妮弗·帕克卻使他有點捉摸不透。當他從報上和電視裡看到詹妮弗的消息時,他認為一定有人出錢買通了這個女子,以破壞對邁克爾·莫雷蒂的審訊。可現在見了詹妮弗本人之後,他有點懷疑了。他自己結過一次婚,可是婚姻帶給他的是一場災難。從此,他對女人不屑一顧。然而一種無形的東西告訴他,眼前這個女子非同一般,她才貌雙全,又富有強烈的自尊心。上帝!他提醒自己說:別發傻勁了,那種傷心事,一個人一輩子遇上一次就夠了。埃瑪·拉查洛斯①是個多愁善感的白癡,詹妮弗這樣想。 ①拉查洛斯是美國女詩人。詩作多以歌頌自由、反抗種族壓迫為主題。她為紐約「自由女神」塑像寫的《新的巨人》一詩,刻在塑像座底。這裡引的是該詩中的兩句。 「把那些疲乏不堪、窮愁潦倒、 渴望著自由地呼吸的人們, 都送來給我吧! 把那些無家可歸、飽經風霜的人們, 都送來給我吧!」 任何一個想在紐約落腳謀生的人,在一個小時之內便會碰得頭破血流。這裡沒有人關心你的死活,不要再垂頭喪氣了。可是要生存下去談何容易!她身上只剩下最後十八美元了。公寓住房的租金早該交了,合租的事務所租金再過兩天也得付了,再住下去是沒錢了,即使要走,她也拿不出路費了。 詹妮弗根據電話號碼簿的黃色索引②,依次給各個法律事務所打電話,希望被人錄用。她總是用外邊的公用電話打電話,生怕叫肯·貝利和奧多·溫澤爾聽了去。可是每次打電話的結果都一樣——誰也無意用她。她恨不得馬上回到凱爾索,謀一個法律事務方面的助手位置,或是給他父親的朋友當秘書。要是父親地下有知,見她四處碰壁,一敗塗地,一定會含恨九泉的。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只有含垢忍辱回故鄉去。現在急待解決的是盤纏。她在《紐約郵報》下午版中細細翻尋,總算找到一則廣告:徵求驅車前往西雅圖的同伴,以共同分擔路費。廣告上登有電話號碼,詹妮弗掛了個電話,可是沒有人來接。她決定次日早晨再打一次。 ②美國電話號碼簿的索引部分,常印在黃色紙張上。 第二天,詹妮弗最後一次去上班。奧多·溫澤爾已外出。肯·貝利照例在打電話,他穿了一條藍色長褲,上身配著雞心領開士米套衫。 「你的妻子找到了,」他在電話中說,「可是夥計,問題是她不願意回家……我知道。女人們的心思難以捉摸啊……好吧,我告訴你她目前的地址,你可要好言好語勸她回心轉意,跟你回家。」說完,他報了市內一家旅館的電話號碼,掛上電話,轉身看到了詹妮弗。「你今天上午遲到了。」 「貝利先生……我,我恐怕不得不走了。一旦我掙到錢,就立即把欠你的房租寄來。」 肯·貝利往椅子上一靠,仔細地打量著她。他的眼光使詹妮弗局促不安。 「你看行嗎?」她問。 「準備回華盛頓州嗎?」 詹妮弗點點頭。 肯·貝利說:「在走之前,你能幫我個小忙嗎?我有個當律師的朋友一直要我幫他送傳票,可我總騰不出時問。每送一張傳票,他付十二美元五十美分,交通費除外。你能幫個忙嗎?」 一個小時後,詹妮弗·帕克已經坐在皮鮑迪父子法律事務所豪華的辦公室裡了。啊,這才是經常出現在她幻想之中的法律事務所。她日夜盼望能在這樣的事務所裡佔有一席之地,與其他人平起平坐。她被帶到裡層的一個小房間去,一個秘書不耐煩地交給她一疊傳票。 「喏,你得把所走的里程記下來。你自己有汽車吧?」 「沒有,不過我……」 「哦,如果你乘地鐵,那麼把車費記清楚。」 「好。」 從事務所一出來,詹妮弗就冒著傾盆大雨奔波在布朗克斯、布魯克林和奎因區之間分送傳票。到了晚上八時,她已掙到了五十美元。她回到公寓時又冷又累。但不管怎麼樣,她已掙得了一點錢。這是她到紐約後的第一筆收入。秘書告訴她,待送的傳票還很多。送傳票要跑遍全城,又是樁低三下四的差使。有人沖著她砰地一聲關上了門;有人破口大駡,甚至威脅她;還有兩次,幾個下流無恥的男人對她提出了猥褻的要求。此情此景,第二天還須出去經歷一番,委實使人心寒。但是只要能在紐約待下去,就有希望,即便是十分渺茫的希望。 詹妮弗往浴缸裡放滿熱水,跨了進去,讓疲軟的身子慢慢地侵入水中,心中頓時感到說不出的舒服。她沒有想到自己竟會累成這種樣子,渾身的肌肉又痛又酸。現在她最需要的是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頓,以振作精神。我要盡情地揮霍一番,要到鋪有臺布、擺有餐巾的上等餐廳去吃飯,詹妮弗心想。也許那兒還播放輕音樂呢,我要喝上一杯白葡萄酒…… 外面傳來一陣門鈴聲,這對她來說是那麼地陌生。到這兒兩個月以來還不曾有人來拜訪過她。一定是那個尖酸苛刻的女房東上門討過期的房租來了。詹妮弗靜靜地躺著,她太疲乏了,連動都不想動,心想女房東過一會兒就會走的。 門鈴又響了。詹妮弗老大不情願地從暖呼呼的浴缸裡爬了出來,套上一件毛巾浴衣,走去開門。 「誰呀?」 「您是詹妮弗·帕克小姐嗎?」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是的。」 「我是亞當·沃納律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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