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天使的憤怒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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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過是她的夢。事實是她到紐約還不到七十二個小時,就被從地區檢察官的工作班子裡除了名。現在她正面臨著撤消律師資格的危險。 詹妮弗放下手中的報紙、雜誌,關上了電視,因為上面全是關於她的事。她感到,在街上,在公共汽車裡,在市場上,人們的眼光都盯著她看。她開始躲在公寓裡,閉門謝客,也不接電話。她整日價心裡亂糟糟的,茫無頭緒。一會兒打算收拾行李回華盛頓州;一會兒又考慮離開律師界,另謀生計;甚至還閃過自殺的念頭。一連幾小時她都在一封接一封地給地區檢察官羅伯特·迪·西爾瓦寫信。有的信慷慨陳詞,罵他缺乏同情心,毫無諒解精神。有的信又低三下四,請求對方寬恕,哀求他再踢給自己一個工作的機會。最後卻一封信也沒有發出去。 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走投無路。她在紐約舉目無親,連個可以講話的人都沒有。白天,她把自己鎖在屋裡;夜深人靜時,她才溜到空蕩蕩的街上。那些被社會拋棄的人從不跟她搭腔。也許,這些人從她的眼神裡看到了自己的孤獨和絕望。 她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法庭上的那一幕一次又一次出現在腦際,結局每每各不相同。 一個男人離開圍在迪·西爾瓦身旁的人群,朝她匆匆走來,手裡拿著馬尼拉信封。 您是帕克女士嗎? 是的。 首席檢察官要你把這個交給斯特拉。 詹妮弗冷冷地瞧著他。讓我看看你的身分證。 那人著了慌,返身就逃走了。 一個男人離開圍在迪·西爾瓦身旁的人群,朝她匆匆走來,手裡拿著馬尼拉信封。 你是帕克小姐嗎? 是的。 首席檢察官要你將這個交給斯特拉,說著他把信封塞到她手裡。 詹妮弗打開信封,裡面是只死金絲雀。我要逮捕你。 一個男人離開圍在迪·西爾瓦身旁的人群,朝她匆匆走來,手裡拿著馬尼拉信封,來人與她擦肩而過,走到地區檢察官另一名年輕助手跟前,把信封交給了那人。首席檢察官要你把這個交給斯特拉。 只要她願意,她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改寫這業已發生的一幕。可是事實總歸是事實,再也無法更改。犯了一次愚蠢的錯誤就毀了她的一生。但是,誰說她的一生已經毀掉了?是報界?是迪·西爾瓦?她至今沒有聽到過關于取消她律師資格的任何新的消息,所以她還是律師。還有好幾個法律事務所曾表示要聘請我,詹妮弗安慰自己說。 她心裡重新充滿了信心。她找出那張記有自己聯繫過的法律事務所的名單,逐一打電話再行聯繫。然而,要找的人竟然一個也不在,過後也沒有人打電話來找她。四天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已被法律界所擯棄。那案件掀起的軒然大波雖已平息,可是人們對此仍然記憶猶新。 詹妮弗繼續給可能聘用她的人打電話。情緒由絕望而氣憤,而心灰意懶,終於又陷入了絕望。她尋思著下一步該怎麼辦,要不要另找出路。左思右想,總是得出同一結論:她所想做的,也是她唯一感興趣的,就是當律師,她是一名律師。上帝呀,在人們不讓她幹下去之前,她將千方百計地當律師。 她開始到曼哈頓各法律事務所四處活動。不通報姓名直接來到接待人員跟前,自我介紹一番,並要求會見人事部門的負責人。偶爾有幾次,她被接見了。但在會見過程中,她始終感到對方純粹是出於好奇心。他們把她看做怪人,想親眼看一看她的模樣。她常常得到的答覆是,他們不需要新的人手。 六個星期過去了,詹妮弗的錢即將告罄。如果知道什麼地方的公寓租金更低廉的話,她早就換地方了。可惜找不到這樣的房子。白天她常常餓著肚子,晚飯則到街道拐角處的小店裡將就吃一頓。這種小店食品質量低劣,可是價格倒很便宜。她看中了一家叫「牛排和飲料」的小吃店。不用花多少錢便可以吃到一道主菜,外加色拉和啤酒。詹妮弗不喜歡喝啤酒,可是這對她的轆轆饑腸多少是一點安撫。 跑完了跟她有過聯繫的那些大法律事務所,詹妮弗想方設法搞到了一張第二流的事務所名單,又開始了頻繁的聯繫。可是他們對她的名聲也早已有所風聞。許多對她有邪念的男人紛紛約她見面,可就是沒人給她介紹工作。她再度陷入絕望的境地。好吧,既然沒有人願意用我,那就乾脆由我自己來開辦一個法律事務所。她在心裡憤憤然這樣想著。可是獨立開業談何容易,手頭至少得有一萬美元。她需要付房租、電話費,還要雇一個秘書,購買法律書籍,置辦桌椅、文具等等……而眼下她連郵票的錢都出不起。 原先,詹妮弗曾指望地區檢察官辦公室會發給薪金。現在這當然已成為泡影。至於解雇費,她連想都不敢想。此路不通,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支付自己開業的費用,哪怕是最小的事務所也辦不到,唯一的辦法是跟人合用一間辦公室。 詹妮弗買了一份《紐約時報》,在廣告欄上細細尋找,好不容易在報紙底部找到了一小則廣告,上面寫道:本人系專業人員,願與另外兩位男性專業人員合用一間小辦公室,房屋系租用。 「房屋系租用」這幾個字深深地吸引了詹妮弗。固然,她不是男的,但是性別關係不大。她剪下這則廣告,搭乘地鐵找上門去了。 這是一座破舊不堪的老房子,坐落在南百老匯大街。辦公室設在第十層,門上的招牌有些字母已經剝落,寫著: 肯尼思·貝利 愛司偵查處 下面寫著 洛克菲勒收款代辦處 詹妮弗深深吸了一口氣,推開門走進屋去。她看到的是一間沒有窗戶的小辦公室,房裡擠著三張破桌子和三張椅子,兩張桌子後面已有主人。 一個是禿頂的中年人,衣著寒酸,正在處理文件。對面牆邊另一張桌子後面坐著一個三十剛出頭的男子。他長著赭紅色的頭髮,皮膚白皙,臉上有雀斑,藍色的眼睛炯炯發光;上身穿一件圓領汗衫,下著一條緊身斜紋布褲,腳上一雙白帆布鞋,沒穿襪子。他正在打電話。 他放下聽筒,抬起頭看見了詹妮弗。 他立即站起身,微微一笑,向她伸出一隻強有力的手。「我是肯尼思·貝利。我能幫您做點什麼嗎?」 詹妮弗注意環顧了一下這間不透風的斗室,吞吞吐吐地說道:「我……我是看了您的廣告才來的。」 「原來如此。」他藍色的眼睛裡露出驚訝的神色。 那個禿頂的中年人凝視著詹妮弗。 「這位是奧多·溫澤爾。他是洛克菲勒收款代辦處的,」肯尼思·貝利介紹說。 詹妮弗點了點頭,「您好。」她又轉向肯尼思·貝利。 「您是愛司偵查處的嗎?」 「不錯,您呢?」 「我……?」她先是一驚,接著恍然大悟,「我是律師。」 肯尼思·貝利滿腹狐疑地打量著她,「您想在這兒開辦事務所?」 詹妮弗又掃了四周一眼,腦子裡設想自己往後將跟這兩個男子同坐一室的情況。 「我或許還要到別處看看,」她回答說,「我還沒打定主意……」 「這兒每月付九十美元租金就行。」 「花九十美元我可以買下這整座房子了。」她轉身要走。 「嘿,您等一等。」 詹妮弗站住了。 肯尼思摸著下巴說:「租金還可以協商嘛,六十美元,怎麼樣?等您業務有了進展以後再考慮適當增加。」 這價錢倒還公道,六十元錢休想能在別處找到房子。不過,這地獄一般的鬼地方是不可能吸引當事人找上門來的。再說,自己的手頭連六十元也沒有。 「我租下了,」她最後說。 「您會滿意的,」肯·貝利說,「什麼時候搬東西來?」 「東西已全部在這兒了。」 肯尼思·貝利親自在門上刷了塊新招牌: 詹妮弗·帕克 律師 詹妮弗看著這塊牌子,心裡不禁百感交集。即使在情緒最消沉的時候,她也沒有想到過自己的名字會列在私人偵探和收款員之下。可當她仔細端詳這塊稍稍歪斜的字牌時,一種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她是一位律師,門上的牌子就是證明。 辦公室有了著落,現在只等當事人找她辦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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