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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當然,神父。但是我和妻子已經談過了,我們認為上帝對我們太慷慨了。他的禮物得養活啊。我們養不起她。」

  「可是,她是非常漂亮的孩子呀,」貝倫多神父指出,「而且——」

  「這我同意。但是我和妻子老弱多病,我們承擔不起養育一個孩子的責任。上帝會收回他的禮物的。」

  就這樣,孩子無處可去,被送進了阿維拉孤兒院。

  米洛和埃倫坐在拜倫律師的辦公室裡,聽律師宣讀遺書。在場的只有這三個人。埃倫心裡充滿著無法抑制的激動。一張紙條上的幾句話將使她和米洛享有無法想像的財富。

  我們將購買古代名家的作品,在南漢普頓買一個莊園,在法國買一座城堡。那僅僅只是開始。

  律師開始講話了,埃倫將注意力轉向他。幾個月以前她見過拜倫遺書的一個副本,上面的每一個字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如果有朝一日我和我妻子雙亡,我將斯科特企業的股份遺留給我的獨生女,帕特裡夏。我同時指定我弟弟米洛為我的財產遺囑的執行人,直到她到法律年齡,並且可以接管……」

  好了,這一切現在全改變了,埃倫激動地想。

  勞倫斯·格雷律師嚴肅地說:「我們大家都為此感到非常震驚。我知道,你很愛你的哥哥,米洛。至於那個可愛的孩子……」他搖了搖頭。「不過,生活還得繼續。你也許不知道,你哥哥修改了他的遺囑。我不想用法律用語來使你生厭,我只把要旨念給你聽聽。」他用拇指翻著遺囑,找到了那一段。「我對此遺囑作如下修改,我女兒帕特裡夏將得到五百萬美元,在她有生之日,每年將再獲得一百萬美元。我在斯科特企業擁有的所有股份將歸我的弟弟米洛,作為多年來他為公司所作的忠誠、有用的貢獻的獎賞。」

  米洛感到屋子在傾斜。

  格雷先生抬起頭。「你沒事吧?」

  米洛此時覺得呼吸困難。我的天哪,我們幹了些什麼?我們奪去了她的遺產,而根本沒必要那麼做,現在我們可以還給她了。

  他轉身要跟埃倫說話,但她的眼神制止了他。

  「我們得想辦法,埃倫。我們不能就這樣把帕特裡夏留在那兒。至少現在不能。」

  他們在第五大街公寓,正準備穿衣去赴慈善宴會。

  「這正是我們眼下所做的事情,」埃倫對他說,「除非你想把她帶到這兒,設法解釋為什麼我們說她在飛機墜毀時被燒死了。」

  他找不出理由。考慮了一會兒之後,他說:「好吧,那就這樣。我們每月寄錢給她,這樣她——」

  「別做傻事了,米洛。」她草草回答,「給她寄錢?這樣讓警察去調査誰在給她寄錢,最後追蹤到我們頭上?不行。如果你的良心過意不去,我們讓公司為慈善事業募捐。忘了那個孩子吧,米洛。她已經死了。記住了嗎?」

  記住……記住……記住……

  這些話在埃倫·斯科特的腦際迴響著。她看了看沃爾多夫—阿斯托裡亞賓館舞廳裡的聽眾,結束了自己的演講。大家起立喝彩。

  你們是在為一個垂死的女人喝彩呢,她想。

  那天夜裡鬼魂又出現了。她以為很久以前她已驅逐了它們。起初,為她丈夫的兄嫂還有帕特裡夏舉行追悼會之後,鬼魂經常在夜裡出現。蒼白朦朧的幻影在她的床上方徘徊,聲音在她耳邊低語。她常常驚醒,脈搏在劇烈跳動,可是什麼也沒有看見。這種事她從來沒跟米洛說過。他是個軟弱的人,告訴他可能會嚇壞他,以致做出蠢事,給公司帶來不利。如果真相大白,醜聞會毀掉整個斯科特企業,於是埃倫下決心不讓這種事發生。因此她默默地忍受著鬼魂侵擾的痛苦,直到它們最終離去,讓她安寧。

  就在宴會的那天夜裡,它們又出現了。她忽然醒過來,從床上坐起身來,向四周張望。屋裡空蕩蕩的,鴉雀無聲,但她知道鬼魂剛剛就在屋裡。它們要跟她說什麼呢?它們知道她即將與它們一道同行嗎?

  埃倫下床,走進漂亮的聯排別墅的客廳。廳內寬敞,擺滿了古董。米洛去世以後她買下了這裡。她朝這間可愛的客廳掃了一眼,心裡說:可憐的米洛。生前他沒有時間享受他哥哥的死給他帶來的好處。飛機失事後一年,他因心臟病去世了,埃倫·斯科特從而接管了公司。她管理有方,迅速使斯科特企業贏得了更顯著的國際地位。

  公司屬￿斯科特家族,她心想,我不能把它交給陌生人。

  這種想法使她想起了拜倫和蘇珊的女兒。她是被她偷走繼承權的合法繼承人。她這樣想是因為害怕嗎?她是不是想在臨死之前贖罪?

  埃倫·斯科特通宵沒睡,坐在客廳裡,兩眼呆呆地望著空中,一邊思考,一邊計劃。事情發生多久了?有28年了。帕特裡夏現在應已長大成人了,如果她還活著的話。她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她嫁給了村子裡的某個農夫或商人了嗎?她有孩子了嗎?她還住在阿維拉嗎?或者她已經去別的地方了?

  我一定要找到她,埃倫心想,而且要儘快找到。如果帕特裡夏還活著,我得見她,和她談談。我最終得把錯誤糾正過來。金錢能使謊言變為真理。我得想個辦法不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又能解決這個問題。

  第二天上午,埃倫把艾倫·塔克叫來了,他是斯科特企業的保安主管。他從前是個偵探,四十開外,瘦高個兒,禿頂,臉色灰黃,工作很賣力,非常精明。

  「我想讓你為我完成一項任務。」

  「是,斯科特夫人。」

  她仔細打量了他一會,心裡盤算著跟他講到何種程度。我什麼也不能向他透露,她決定這麼做,只要我活著,我決不將我自己或者公司毀滅。先讓他去找帕特裡夏,然後我再決定如何對付她。

  她向前傾了傾身子。「28年前,有個孤兒被遺棄在西班牙阿維拉城外的一所農舍門前。我想讓你去査明她現在何處,並且儘快將她帶回來見我。」

  艾倫·塔克面部沒有任何表情。斯科特夫人不喜歡她的雇員感情用事。

  「是,夫人。我明天就動身。」

  第17章

  拉蒙·阿科卡上校心情很好。亂七八糟的局勢開始變得明朗起來。一個勤務兵走進他的辦公室。「索斯特羅上校到。」

  「請他進來。」

  我再也用不著他了,阿科卡心裡想,他可以回到他那些士兵中去了。

  法爾·索斯特羅上校走了進來。「上校。」

  「上校。」

  這是個諷刺啊,索斯特羅想,我們軍銜一樣,但是這個臉上掛著傷疤的大個兒卻有權指揮我,就因為他與「奧普斯·蒙多」有聯繫。

  索斯特羅被阿科卡召見有失他的尊嚴,仿佛他是個無足輕重的下屬。但是他儘量掩飾這種情感。「你想見我?」

  「是呀。」阿科卡用手指了指一把椅子,「請坐。我有消息告訴你。修女在海梅·米羅手中。」

  「什麼?」

  「是的。她們和米羅及其手下在逃亡之中。他將他們分成了三路。」

  「你怎麼——怎麼知道的呢?」

  拉蒙·阿科卡仰靠在椅背上。「你會下象棋嗎?」

  「不會。」

  「可惜。象棋是很有教育性的遊戲。要當個好棋手,你得知道對手腦子裡在想什麼。海梅·米羅和我在下象棋呢。」

  法爾·索斯特羅瞪瞪地看著他。「我不明白你怎麼——」

  「不是面對面地下象棋。上校。我們不是用棋盤。我們用的是腦子。在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海梅·米羅的人很可能就是我。我知道他的腦子是怎麼想的。我知道他企圖炸毀蓬特拉雷納大壩。我們在那兒抓到了他的兩個手下,海梅自己只是走運才跑掉了。我知道他想營救他們,海梅知道我清楚這一點。」阿科卡聳了聳肩,「我沒料到他利用鬥牛來幫助他們逃跑。」話裡有一種讚賞的意味。

  「聽起來你好像——」

  「讚賞他嗎?我欽佩他的腦子,但鄙視他那個人。」

  「你知道海梅逃往何處嗎?」

  「他在向北逃走。三天之內我將抓到他們。」

  索斯特羅目瞪口呆地望著他,顯出吃驚的神色。

  「這局棋最終會將死的。」

  事實上,阿科卡上校瞭解海梅·米羅,懂得他的思維方式。但這對上校來說還不夠,他想要取得優勢,以保證決勝局的勝利,而且他已經找著了。

  「怎麼將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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