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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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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雷斯神父已把發生在格拉謝拉身上的事告訴了他。這位神父原指望會看到生活環境給這個孩子留下的某些跡象:倔強,桀驁不馴,或是自歎自憐。但在這位年輕姑娘的臉上一點也沒有這些跡象。 「你受了那麼多苦,我很難過。」貝倫多神父告訴她。這句話意味深長。佩雷斯神父說:「格拉謝拉,我必須回拉斯納瓦斯—德爾馬克斯去。我把你交給貝倫多神父照管。」 格拉謝拉突然有一種驚慌失措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與家鄉的最後一縷聯繫在被割斷。「別走。」她哀求著。 佩雷斯神父抓住她的手。「我知道你覺得孤單,」他熱情地說,「但你並不孤單。相信我,孩子,你不會孤單的。」 一位護士拿著一個包裹走到床前。她把包裹交給格拉謝拉,說:「這是你的衣服。恐怕你現在就得出院了。」 一種更大的驚恐攫住了她。「現在?」 兩位神父交換了一下眼色。 「你為什麼不穿好衣服跟我走呢?」貝倫多神父建議說,「我們可以談談。」 15分鐘後,貝倫多神父扶著格拉謝拉走出醫院的大門,來到溫暖的陽光下。醫院前面有一個花園,姹紫嫣紅的花朵鮮豔奪目;伹格拉謝拉只感到頭暈,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切。 他們在辦公室坐下之後,貝倫多神父說:「佩雷斯神父告訴我,你沒有地方可去。」 格拉謝拉點點頭。 「沒有親戚?」 「只有——」要說出來真是很難,「只有——我母親。」 「佩雷斯神父說,你在村裡時經常上教堂。」 是在她再也見不到了的村子裡。「是的。」 格拉謝拉想到了那些星期天的上午,想到了教堂儀式的美好,想到自己多麼想與耶穌在一起,逃避自己所過的痛苦生活。 「格拉謝拉,你想過進修道院嗎?」 「沒有。」這個主意使她大吃一驚。 「阿維拉這兒有一所修道院——西多會修道院。她們會在那裡照顧你的。」 「我——我不知道。」這個主意令人害怕。 「不是人人都可以去的。」貝倫多神父告訴她,「我必須警告你,那兒的規矩是最嚴的。你一旦進門發了誓,就向上帝許諾了決不離開。」 格拉謝拉坐在那裡望著窗外,腦子裡在激烈地鬥爭著。一方面,把自己與世隔絕的主意令她害怕。一定跟入獄一個樣。但另一方面,這個世界又給了她什麼呢?不堪忍受的絕望與痛苦。她常想自殺。這也許是一種擺脫悲哀的方法。 貝倫多神父說:「這要由你決定,孩子。如果你願意,我將帶你去見院長嬤嬤。」 格拉謝拉點了點頭。「好的。」 院長嬤嬤打量著面前這位年輕姑娘的臉龐。許多年來,昨晚她第一次聽到了這樣的聲音:有一個年輕的孩子要到你這兒來,保護她吧。「你多大了,親愛的?」 「14歲。」 她夠大的了。早在4世紀,教皇就規定了允許12歲的姑娘當修女。 「我害怕。」格拉謝拉對院長嬤嬤貝蒂娜說。 我害怕。這句話在貝蒂娜的腦子裡迴響。我害怕……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她對神父說:「我不知道是不是神讓我這樣做的,神父。我害怕。」 「貝蒂娜,初次與上帝接觸是令人非常不安的。決定為上帝獻身是很難的。」 我是怎樣找到自己的天賦的呢?貝蒂娜不知道。她以前對宗教從來沒有絲毫的興趣。還是個小姑娘時,她就躲避教堂和主日學校。十多歲時,她對聚會、衣服和男孩子們要感興趣得多。如果讓她在馬德裡的朋友們挑選修女的候選人,貝蒂娜肯定會是最後一名。說得更精確一些,她甚至都不會在名單之上。但她19歲時發生的事情改變了她的生活。 她正在床上睡著,聽到一個聲音說:「貝蒂娜,起來到外面去。」 她嚇壞了,睜開眼睛,坐起身來。她打開床頭燈,發現只有自己孤身一人。這真是個怪夢。 但那聲音何等真切。她又躺了下來,但已沒法入睡了。 「貝蒂娜,起來到外面去。」 這是我的潛意識在作怪,她想,在午夜時分,我為什麼要到外面去啊? 她關掉燈;一會之後又重新打開。瘋了。 但她還是穿上長袍和拖鞋,下了樓。屋裡的人都在睡覺。她打開廚房門,這時她感到一陣恐懼,因為不知怎麼冋事,她知道自己應該從後門進院子。她在黑暗中四下觀望,看到月光在一台舊冰箱上閃爍——這台舊冰箱已廢棄了,只用來放工具。 貝蒂娜突然知道自己來這裡的原因了。她仿佛中了催眠術似的向冰箱走去,打開它——她三歲的弟弟在冰箱裡,失去了知覺。 這是第一件事。不久,貝蒂娜就為此事找到了合理的解釋,這完全是正常的經歷:我一定是聽到弟弟起來走到院子去了,我知道冰箱在那兒,我擔心他,因而我到外面去查看。 下一次經歷就不那麼好解釋了。那是一個月以後的事。 在睡眠中,貝蒂娜聽到一個聲音在說:「你必須把火撲滅。」 她坐起來,完全醒了,脈搏跳得飛快。同樣,沒法再入睡了。她穿上長袍和拖鞋到了門廊裡。沒有煙,沒有火。她打開父母臥室的門,那兒一切正常;她弟弟的臥室也沒有火。她下樓査看了每一個房間。沒有著火的跡象。 我是個白癡,貝蒂娜想,只不過是一場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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