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命運之星 | 上頁 下頁 |
八 |
|
「我爸爸會想我的。」她竭力不哭出來。 「不要緊,我們每天只讓你在這裡呆幾個鐘頭。」 拉臘勉強跟著校長走進一間坐滿孩子的教室,被帶到靠近後牆的一張座位上。 泰克爾小姐,孩子們的老師,正忙著在黑板上寫字母。 「A代表蘋果,」她念道,「B代表男孩。有誰知道C代表什麼嗎?」 一隻小手舉起來,「糖果。」 「很好。那麼D呢?」 「狗。」 「E呢?」 「吃東西。」 「非常好。現在,誰能舉出一個以F開頭的單詞?」 拉臘大聲回答道:「操你媽。」① ①英文「操你媽」(Fuck you)以F開頭。 *** 拉臘是全班最小的學生,但泰克爾小姐卻在許多方面發現,她是全班最老成的,在她身上有一種令人憂慮的成熟。 「她是個小大人,只差沒長高。」老師對卡明斯太太說。 第一天吃中飯時,別的孩子都拿出了五顏六色的小飯盒,打開用蠟紙包著的蘋果、糕點和三明治。 可是沒有人想到替拉臘準備午餐。 「你的午飯呢,拉臘?」泰克爾小姐問。 「我不餓,」拉臘執拗地說,「我早飯吃得多。」 學校裡大多數女孩穿著漂漂亮亮、乾乾淨淨的裙子和襯衫,而拉臘卻穿了一身褪了色的過時的衣服,線頭磨光了的襯衫已經小得穿不下了。她去找她的父親。 「我需要幾件上學穿的衣服。」她說。 「是嗎?唔,我可掙不到錢。你自己去救世軍營院討討看吧。」 「那是慈善機構,爸爸。」 她父親狠狠地給了她一記耳光。 *** 在學校裡,孩子們會玩很多拉臘連聽都沒聽說過的遊戲。女孩子都有自己的洋娃娃和玩具,她們中間一部分人願意讓拉臘分享她們的玩具。不過她還是痛苦地意識到,這些東西沒有一樣是屬她的。事情還不僅僅如此,在以後的幾年裡,拉臘窺見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父母給孩子們送禮物,為他們辦生日晚會,愛他們,抱他們,吻他們。拉臘有生以來第一次認識到,她的生活裡缺少了那麼多東西。這使她變得更孤獨了。 客棧是一所另一種類型的學校,一個世界的縮影。拉臘學會了從房客的名字上判斷他們的國籍。麥克是蘇格蘭人的名字,霍德和派克是紐芬蘭人的名字,基亞索恩和奧庫安是法國人的名字,達達舍和科西克是波蘭人的名字。房客中有伐木工、漁民、礦工和生意人,他們每天早晚聚集在大飯堂裡吃早飯和晚餐,他們的聊天使拉臘著迷,好像每一幫人都有自己才懂的神秘的語言。 在新斯科舍有數以千計的伐木工人分佈在這個半島上。住在客棧裡的伐木工人身上散發著鋸屑和焦樹皮的氣味,他們在一起談論諸如削片機、開刃、刨角之類令人費解的事情。 「我們今年要採伐大約200萬塊板材。」吃晚飯時一個伐木工說。 「腳怎麼能鑽孔①呢?」 ①在英語裡,「板材」和「鑽腳」發音相同。 這問題招來了哄堂大笑。「孩子,板材是指一英寸厚、一英尺見方的木板。等你將來長大結婚時,如果想蓋一個有五間房間的木屋,就要用12000塊板材。」 「我才不會結婚呢。」拉臘起誓說。 漁民們又是另外一個家族。他們每天帶著海腥味回到客棧,談論他們在沙灣進行的牡蠣養殖試驗,彼此炫耀他們捕獲到的鯉魚、鯡魚、馬鮫魚和小口鱈。 但房客中最使拉臘著迷的要數礦工們。在佈雷頓角有3500名礦工,分別在林根、普賴斯和帕倫等處的煤礦裡幹活。拉臘很喜歡這些煤礦的名字,比如「五十年節礦井」啦、「最後機會礦井」啦、「黑鑽石礦井」啦、「幸運女郎礦井」啦。 她豎起耳朵津津有味地聽他們侃白天發生的事情。 「我聽到的關於邁克的消息是真的嗎?」 「真的。那可憐的小子正坐著人拉耙下去,一個盒子突然沖到軌道上,壓碎了他的腿。那狗日的工長說,這怪邁克自己,誰叫他躲閃得太慢呢。邁克已經被收了燈。」 拉臘昕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們說什麼呀?」 一個礦工解釋給她聽,「他們說的是邁克下井去幹活的事。人拉耙是指礦井裡上下於井口和掌子麵之間的載人吊車,盒子指運煤的軌車。當時軌車突然沖了過來,撞倒了邁克。」 「那麼被收了燈呢?」 那礦工笑起來。「要是別人說你被收了燈,那就是說你被礦上開除了。」 *** 拉臘15歲時,進了聖邁克爾中學。她長得瘦高笨拙,兩腿修長,頭髮像黑繩子。在她蒼白清秀的臉龐上,一對機靈的灰眼睛顯得格外大,誰也看不出她到底會長成個什麼模樣。她就要長成一個大姑娘了,她的容貌正處於一個微妙的變化階段:要麼變得很難看,要麼出落得漂亮。 在詹姆斯·卡梅倫看來,他的女兒很醜。「你最好在有第一個傻瓜向你求婚時,就趕快抓住他,」他對她說,「你沒有討價還價的本錢。」 拉臘站在那兒,一言不發。 「告訴那個可憐的傻瓜,我可沒有嫁妝給他。」 芒戈·麥克斯溫正好走進屋來,他站在那兒憤怒地聽著。 「行了,死丫頭,」詹姆斯·卡梅倫說,「回你的廚房去。」 拉臘逃走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你女兒?」麥克斯溫責問道。 詹姆斯·卡梅倫揚起頭,目光混濁地說:「不關你的事!」 「你喝醉了。」 「呵,不醉幹嘛?如果沒有女人,就得有威士忌,不對嗎?」 麥克斯溫來到廚房,拉臘正在水槽邊洗碗,眼裡飽含熱淚。麥克斯溫伸出雙臂拖住她。「別當真,好閨女,」他安慰著,「他不是那個意思。」 「他恨我。」 「不,不是的。」 「他從未對我和言悅色地說過一個字。從未!」 麥克斯溫無話可說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