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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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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糊不清,互相呼喊的聲音在濃霧中迴響著。傑米的思想飛快地旋轉著,絞盡腦汁地思量著每一個可能的逃跑辦法。如果他們待在原地,海霧一散,他們馬上就會被幹掉。如果他們試圖穿過雷區,又會被炸成碎片。 「你見過地雷嗎?」傑米輕聲說。 「我幫他們埋過幾個。」 「什麼東西會使他們爆炸?」 「一個人的重量。任何超過八十磅重的東西都會使它們爆炸。用這種辦法,他們的警犬就不會被炸死。」 傑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班達,我有一種辦法,也許能使我們逃走。也可能不頂事。你要不要和我冒一下險?」 「什麼想法?」 「我們肚子貼地爬過雷區。用這種辦法,就可能使我們的重量分散在沙土上。」 「喔,上帝!」 「你在想什麼?」 「我正在想我離開開普敦真是發瘋了。」 「你要和我一起來嗎?」他幾乎辨別不出身邊的班達的面孔。 「你簡直不給人留餘地,不是嗎?」 「那麼來吧。」 傑米小心翼翼地伸展開身子,貼在沙土上。班達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跟著他做。兩人開始慢慢地爬過沙灘,朝雷區那邊爬。 「你爬的時候,」傑米輕聲說,「不要用手和腿往下壓,而是用你的整個身子朝前爬。」 班達沒有答理,他精神高度集中,要保住性命。 他們處在令人窒息的、灰濛濛的濃霧所形成的真空裡,伸手不見五指。他們任何時候都可能碰到警衛和警犬,或者觸發地雷。傑米強迫自己不去考慮這一切。他們的動作緩慢而痛苦。兩個人都光著上身。他們一寸一寸地朝前爬,沙土擦著他們的腹部。傑米知道這種情況是多麼艱險。即使他們的確能幸運地爬過沙漠,不被槍擊和炸成碎片的話,在他們面前還有鐵絲網和入口處哨位上的武裝警衛。而且,海霧會持續多久也很難說,它隨時都可能止息,而使他們暴露出來。 他們繼續爬行,腦子一片空白地往前爬,直到喪失了時間的概念。英寸積累成了英尺,英尺積累成了碼,碼積累成了英里。他們不知道究竟爬了多遠。腦袋被迫緊貼在地,眼睛、耳朵和鼻子裡都沾滿了沙子,呼吸也很困難。 遠處,仍然迴響著警衛人員的聲響。「克魯格……布倫特……克魯格……布倫特……」 每隔兒分鐘,兩人便停下來休息一會兒,查看一下指南針,然後繼續朝前爬,再次開始沒有盡頭的爬行。一股幾乎不可抵擋的本能要他們爬得快一點,但這將意味著更用力地向下壓,傑米可以想像金屬片在他身下爆炸以及鑽進肚子裡的情景。他保持著慢速度。他們不時能聽到周圍的聲音,但聲音仍被濃霧裹著,分辨不清來自何方。傑米滿懷希望地想著,這是一片大沙漠,我們不會遇上任何人。 不知從哪兒鑽出了一個毛乎乎的大黑影,朝他撲來。它來得如此迅捷,傑米猝不及防。他感到狼狗的牙齒咬進他的胳膊。他把鑽石包擱在一邊,竭力掰開狗的嘴,但他只有一隻手,不可能做到。他感到熱血湧出了他的胳膊,狗的牙齒咬得更深了,無聲無息。傑米感到要昏厥過去。他聽到一聲悶響,接著又是一聲,狗嘴鬆開了,眼睛也翻白了。疼痛中透過霧靄,傑米看見班達用鑽石狠狠地砸警犬的腦殼。狗嗚了一聲,直挺挺地死了。 「你沒事吧?」班達焦急地悄聲問。 傑米說不出話來。他躺在那裡,等待著陣陣疼痛的消失。班達從褲子上撕下一角,把傑米的胳膊緊緊地紮住,止住了流血。 「我們還得爬。」班達警告說,「周圍出現了一條狗,那就會有一大幫。」 傑米點點頭。他慢慢地移動身體,忍住胳膊上的劇痛。他記不清是怎樣爬的了。他處於半昏迷狀態,像個機器人。外部的某種東西在指揮著他的行動,用胳膊向前爬,拖……用胳膊向前爬,拖……用胳膊向前爬,拖……用胳膊向前爬,拖……簡直沒有盡頭,只有難忍的痛苦。現在由班達拿著指南針。當傑米爬錯方向時,班達輕輕地把他扳回來。他們被警衛、警犬和地雷包圍著,只有海霧保護著他們的安全。他們繼續爬行,為活命而爬,直到兩人都再也爬不動一英寸。 他們昏昏地睡著了。 傑米睜開眼睛,情況發生了一些變化。他躺在沙漠裡,身子僵硬,酸痛,試圖回憶他在什麼地方。他看到班達睡在六英尺遠的地方,回憶像潮水般地湧上腦際。救生艇在礁石上撞得粉碎……海霧…… 但是有些事情不對頭。傑米坐了起來,力圖想辨清是什麼。他心中一緊。他能看到班達。那就是不對頭的地方。海霧散了。傑米聽到了周圍的聲音。他透過正在消失的薄霧瞥見,他們已經爬近了礦區的入口處。那裡有班達所描述過的高高的警戒哨和鐵絲網。大約六十來個黑種工人正離開鑽石礦區,朝大門走去。他們已經下班,該是下一班工人上工了。傑米站了起來,爬到班達旁邊,不斷地搖晃他。班達坐了起來,馬上警醒。他的眼睛轉向了警戒哨和大門。 「該死的。」他不無懊悔地說,「我們幾乎成功了。」 「我們確實成功了!把那些鑽石給我。」 班達把襯衣包遞給了他。「你有什麼……?」 「跟我走。」 「大門口那些警衛手裡有槍。」班達低聲地說,「他們會知道我們不是這兒的人。」 「我正在想法兒呢。」傑米告訴他。 兩人走近警衛,擠進了上下班的工人隊伍中。他們正在互相大聲嚷嚷著,交換著友好的噓聲。 「你們得玩命幹了,夥計們。我們剛在海霧中著實美美地睡了一覺……」 「怎麼會讓你們碰上海霧的?你們這些走運的兔崽子……」 「上帝聽我的。他不聽你的。你們是壞……」 傑米和班達走到了大門口。兩個壯碩的武裝警衛站在那兒把下班的工人趕進小屋裡,等著徹底的搜身。警衛把工人扒得一絲不掛,上上下下地看他們身上每一個孔穴。傑米把手裡的鑽石包攥得更緊了。他推開排著隊的工人,走到一個警衛跟前。「對不起,先生,」傑米說,「我們想找工作,應該見誰呢?」 班達傻乎乎地盯著他。 警衛轉過身子,對著傑米說:「見你的鬼去吧,你站在鐵絲網裡面幹什麼?」 「我們進來找工作,我聽說這兒有個警衛的空缺,我的僕人能挖鑽石,我想……」 警衛打量著這兩個穿著破爛、不體面的人。「見你的鬼,快出去!」 「我們不出去。」傑米抗議道,「我們要工作,而且我聽說……」 「這裡是禁區,先生。你沒有看見木牌嗎?見你的鬼去吧,快出去,你們兩人都出去!」他用手指了指停在鐵絲網外面的一輛大牛車,上面擠滿了下班的工人。 「那輛車會把你帶到諾洛錫港。如果你們要找工作,得到那兒的公司辦公室去申請。」 「喔,謝謝你,先生。」傑米說。他朝班達點了點頭,兩個人走出了大門,到了自由的天地裡。 警衛在他們背後嘟囔了一句:「白癡。」 十分鐘以後,傑米和班達已經在去往諾洛錫港的路上了。他們隨身帶著價值五十萬英鎊的鑽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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