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裸臉 | 上頁 下頁 |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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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德走進房間,鎖上門,仔細檢查了窗戶,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他吃了兩片可待因藥片,然後打開熱水器,脫掉衣褲,準備洗個熱水澡。他小心翼翼地將酸痛的身子浸入熱水,全身的緊張都從背部和脖子上泡出來了。躺在舒適解乏的澡缸裡,他不禁又陷入沉思。為什麼莫迪警告他別讓車在半路拋錨?是因為在卡茨卡勒山區的某個僻靜無人的公路上,最容易遭人襲擊?這類事如果真的發生,莫迪有何辦法?……賈德越想越覺得這是一個陰謀。這一切莫迪說是為跟蹤行兇者佈置的,可是,這話在腦子裡反復多少遍,得出的結論都一樣:把賈德誘入網內捕住。但話又說回來,莫迪為什麼要殺人呢?殺掉自己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上帝呀!賈德又想,我是隨便從曼哈頓電話本的職業分類項中挑出莫迪這個姓的,現在又斷定他想讓人來殺害我!我真是一個妄想狂了! 他感覺到眼皮在慢慢合上,藥片和熱水澡起作用了。他帶著倦意,掙扎著爬出浴缸,用絨毛浴巾輕輕拍幹疼痛的身子,套上一件睡袍,摸上床,把電鬧鐘撥到六點,腦子裡還念著卡茨卡勒山,這山真是名副其實(注)。他精疲力盡,沉入夢鄉。 注:卡茨卡勒:英文為catskill。cats意為獅、虎等獵科動物,kills是宰殺的意思。 早上六點,鬧鐘一響,賈德就醒了。好像此刻於昨晚之間沒有一點時間間隔似的,他首先想到得失,我既不相信這一宗宗怪事純屬偶然,又不相信病人中有殺人兇手。因此,要麼我是個妄想狂,要麼是正在變成一個妄想狂。他必須馬上去找別的精神分析家看病。他想給諾貝醫生掛電話——這將意味著自己醫生職業生涯的終結——除此以外,別無他法。倘若他真的患了妄想狂病,就非送瘋人院不可了。莫迪也懷疑他自己在同一個妄想狂患者打交道嗎?究竟是因為有人在追蹤賈德,還是已經發現了賈德精神崩潰的徵兆?也許最明智的辦法還是遵囑照搬,去卡茨卡勒山住上幾天,擺脫一切壓力,獨自一人冷靜地進行自我分析,自我骨架,搞清楚自己是在什麼時候開始精神失常、自覓陷阱的。從卡茨卡勒山回來後,再跟諾貝醫生約一個時間,請他看病。 下這樣的決心是痛苦的,但一旦拿定了主意,他又感到寬慰。他穿好衣服,往小箱子裡裝滿足夠五天換洗的衣物,然後拎上箱子向電梯走去。 艾迪還沒上班,電梯由乘客自己開關。賈德乘電梯下到地下室的車房,他環顧四周,尋找管理員威爾特,卻連個影子也沒找到,車房裡空無一人。賈德發現自己的汽車停在一個角落裡,靠著水泥牆。他走過去,把衣箱放在後座,打開前車門,舒舒服服地坐到方向盤前。他剛要扭動發動機的鑰匙,突然在他的旁邊冒出來一個男人,嚇了他一大跳。 「你真計劃辦了,一絲不苟哩!」原來是莫迪。 「我不知道你會來送我。」賈德說。 莫迪沖著賈德嘻嘻笑,胖乎乎的臉蛋上堆滿笑紋:「沒什麼事好幹,又睡不著。」 莫迪處理問題的老練得體,根本不提賈德患精神病的事,只建議他開車趨向村小憩一陣,霎時間,賈德心中充滿了對莫迪的感激之情。假裝一切都很正常,他自己所幹的就只如此,別無其他。 「我想通了,還是你的話有道理。我打算開車去,或許還能贏幾盤球呢。」 「你不必勞駕了,一切都已安排就緒。」 賈德費解地看著他,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一目了然。我一向認為,要想尋根刨底,就得動手挖掘。」 「莫迪先生……」 莫迪依貼著車門,說:「在你的麻煩事中,最惹人好奇的是什麼?你知道嗎?醫生?是有人時時刻刻想殺害你——也許是吧。這種『也許』吸引了我。首先得搞清楚,是你精神崩潰,神經失常,還是確有其人,欲置你於死地。」 賈德瞅著莫迪,說:「可是,去卡茨卡勒山的事……」 「啊,千萬不能去卡茨卡勒山,醫生!」莫迪打開車門,說道:「出來吧!」 賈德納悶不解,卻也只好下了車。 「你瞧,這不過是做了一份廣告罷了。我一向認為,要想捕住鯊魚,就先得血染海水。」 賈德注視著莫迪。 莫迪輕言細語地說:「大概你再也不必去卡茨卡勒山了吧。」他走到車頭,摸到拉手,一把拉開發動機的罩蓋。 賈德緊跟著走到他的身邊,只見配電盤的頂端綁這三筒炸藥,啟動器上搭著兩根細金屬線。 「殘忍呀!」莫迪說。 賈德盯著莫迪,莫名其妙:「你怎麼會……」 莫迪咧嘴一笑,說:「我給你講過,我這個人瞌睡少,所以半夜就轉到這兒來了。我給守夜人幾個錢,讓他去快活一陣子,然後就躲在暗處守著。告訴你,我給了他二十塊美元,你得付這筆款,我可不想讓你佔便宜。」 賈德頓時感到這胖子真可愛:「你看見是誰幹的嗎?」 「沒有。炸彈是在我來之前安放的。過了清晨六時,我估計再也不會有人來了,於是就把汽車檢查了一下。」他指著那兩根晃動著的細金屬線,繼續說:「你的朋友們真聰明,給你又佈設了一個狠毒的圈套。只要你提起機罩,這一根線就會拉爆炸藥;如果你打開啟動器,也同樣會起爆。這三管子炸藥是夠炸平板個汽車庫。」 賈德突然覺得全身不適,噁心難受。莫迪同情地看著他,說:「振作起來,別垂頭喪氣的,現在事情已經有了一些進展了嘛。有兩點是搞清楚了的:第一,你沒有精神病;第二,」——笑容從他臉上消失了——「有人迫不及待地要殺害你,史蒂文斯醫生。」 第十章 他們坐在賈德公寓裡的客廳交談,莫迪的大塊頭把那張大沙發塞得滿滿的。他已經把拆去信管的炸藥小心翼翼地放進自己汽車的手提箱中。 「放在那兒,原封不動,讓警察來檢查一下,不好嗎?」賈德問道。 「我一向認為,插手的人過多,水就會攪渾。」 「可是,這可以向麥克銳佛中尉表明我一直是在講老實話的呀。」 「是嗎?」 賈德摸不透莫迪話中的含義所在。就麥克銳佛而論,賈德可以置之不理,保守秘密。但是,作為一個私人偵探,竟然不讓警察方面得悉案情的證據,卻有點異乎尋常。他覺得莫迪象一尊巨大的冰山,冷冰冰的,真實思想都深藏在裡面。外表看來他脾氣溫和、鄉巴佬氣十足,說起話來也東拉西扯的。其實不然。尤其是現在,當他聽著莫迪分析議論案情時,心裡充滿了寬慰。原來自己並沒有神經失常,世界並沒有在突然間變得離奇反常,而是有一個兇手,一個真真正正有血有肉的兇手,至今仍逍遙法外。由於某種原因,他挑種了賈德,作為刺殺的對象。上帝啊!——賈德內心暗自感歎——人是多麼輕而易舉就會被剷除掉的啊!幾分鐘以前,他還差點兒以為自己是一個妄想狂呢,真多虧了莫迪,自己欠他的情分實在無法估量。 「……你才是醫生,」莫迪還在說著,「我只不過是一名老偵探。我一向認為,要想吃蜂蜜,就得去蜂房。」 賈德逐漸習慣理解了莫迪的說話方式,他問:「你是要我談談我們正在尋找的這個人嗎?」 「不錯。」莫迪笑嘻嘻地問賈德,「我們所對付的人,是從瘋人院裡逃出來的有殺人癖的瘋子呢?還是另有他人,仍需深究?」 「另有他人,仍需深究。」賈德不假思索的回答。 「你為什麼這樣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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