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鏡子裡的陌生人 | 上頁 下頁
六四


  大衛感覺仿佛有人在用鐵錘猛擊他的太陽穴。他瞪眼看著銀幕上那些淫穢的動作,他的頭腦接受不了他跟晴裡所看到的。吉爾,年輕的吉爾,就是他當年愛上她時的那個模樣。如今竟赤裸裸地躺在床上。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個動作。……大衛以為他要吐了。有一瞬間,他懷著僥倖的心理,認為這只是一組特技鏡頭,一種假冒的玩藝兒。不,銀幕上顯現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吉爾幹的。然後,墨西哥人趴在了她的身上。大衛眼前浮起一片血紅的雲障,他仿佛又回到了他十五歲的時候,他那—天他碰到她的姐姐貝特在她的床上,騎在裸體的墨西哥園丁的身上,嘴裡說著,「哦,上帝,我愛你,胡安。」大衛站在門口,望著他親愛的姐姐,不能置信。他在一陣盲目的無法遏制的狂怒中,從桌上拿起一把鋼的裁紙刀,跑到床前,把姐姐打倒一邊,用刀子猛紮進園丁的胸膛,一下又一下,直到牆上濺滿了鮮血。這時貝特叫著,「哦,上帝,不行。住手,大衛!我愛他。我們要結婚!」到處都是血。大衛的母親跑到房間裡來。她讓大衛走開了。後來他知道,他母親打電話給當地檢察官。檢查官是肯尼文家的知心朋友。他們在書房裡密談了很久。墨西哥人的屍體被送進牢裡。第二天早晨,宜布他在牢房裡自殺了。三個星期以後,貝特被送進精神病院。

  一切都湧現在大衛的眼前。為了他曾做過的事,使他感到一種難以忍受的憤怒與內疚。他變得狂暴起來。他把對面那個人拎了起來,揮起拳頭痛打他的臉。他猛擊著;叫嚷著—些毫無意識,誰也聽不懂的話。為了貝特,為了吉爾,也為了自己所蒙受的恥辱,而狠狠揍他,克裡夫敦·勞倫斯企圖保衛自己,但是他無法阻擋迎面而來的襲擊。第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他覺得什麼東西破了;又一拳打在他的嘴裡,馬上鮮血直流。他束手無策,站在那裡,等著再來揍他。但是突然沒有了。室內除了他痛苦的呼嚕呼嚕的喘氣聲和銀幕上傳來的淫浪的聲音外,再沒有任何聲音了。

  克裡夫敦掏出手絹,想堵住血。他歪歪斜斜走出劇場,用手絹捂住鼻子和嘴巴,動身向吉爾的房間走去。當他經過餐廳時,廚房的轉門開著,他走進廚房,從那些吵吵嚷嚷的廚師、管理員和侍者們的身旁擦過。他看到一具造冰機,他隨手挖起幾塊冰,放在布裡,蓋住了他的鼻子和嘴巴。他走了出去。迎面擺著—盤巨大的結婚蛋糕,頂上有兩個用小塊棉花糖做的新娘和新郎的頭像。

  克裡夫敦伸手擰下新娘的頭,用手把它捏碎。

  然後他去找吉爾了。

  船在航行著。這艘五萬五千噸大船離開碼頭時,吉爾可以感覺到他的行動。她想知道是什麼使大衛耽擱住了。

  吉爾正把行李打開,艙門有敲門聲。吉爾趕忙奔向門口,叫了出來,「大衛!」她開開門,伸出雙臂。

  克裡夫敬·勞倫斯站在那兒,他的臉被打壞了,淌著血。吉爾放下手臂,瞪眼看著他。「你到這裡來作什麼?

  你——你碰到什麼事了?」「我只是路過這裡,向你問一聲好,吉爾。」她簡直不大懂他的話。

  「還給你帶來了大衛的口信。」吉爾望著他,無法理解。「大衛的?」克裡夫敦走進艙內。

  吉爾不知所措,「大衛在哪裡?」克裡夫敦轉臉望著她,說道:「還記得從前的電影都是什麼樣的嗎?有戴白帽子的好人,有戴黑帽子的壞人,最後,你總會看到壞人得到了應得的報應。

  我是看那些電影長大的,吉爾。我從小就一直相信,生活真的就是那樣。戴白帽子的青年人永遠獲勝。」「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知道生活偶爾也象當年的那些電影一樣,倒也滿好啊。」

  他咧開他打壞了的、流著血的嘴唇向她笑笑,說:

  「大衛走了,永遠走了。」她不相信,盯著他看。

  這時,他們兩人都感到船不動了。克裡夫敦走到外面走廊上,從船舷上向下望。「到這兒來。」吉爾猶豫了一會,跟前他走去,滿懷著一種無名的、越來越強烈的恐懼,她從欄杆上仔細望去。

  下邊遠處水面上,她可以看到大衛登上領水的拖船,離開了不列達尼號。她抓住欄杆,支持自己。「為什麼?」她不大相信的間。「發生了什麼事?」克裡夫敦,勞倫斯轉臉對著她說:

  「我為他放映了你的影片。」她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哀求著,「哦,天哪·不行!求你,不行!你把我殺了。」「那咱們就拉平了。」「滾出去!」她叫道。「從這裡滾出去!」她向他撲去,指甲抓住了他的面頰,在一邊留下了幾條深深的劃痕。克裡夫敦轉身打了她一記狠狠的耳光。她跪倒在地上,痛苦地抱著頭。

  克裡夫敦站在那裡對她看了好大一會。這正是他想要她留給他的一個記憶。「再見啦,約瑟芬·津斯基,」他說。

  克裡夫敦離開吉爾的艙房,走到甲板上。他的下半截面孔,用手絹包著。他慢慢地走,打量著每一位旅客,想物色一個新的面孔——一種不尋常的臉部表情。他想,不一定什麼時候他又會碰見一個新的天才。他覺得他完全可以回去,重新工作了。

  但是,誰能預料呢?但願他會交上好運,再發現一個托比·坦波爾·克裡夫敦走後不多—會。克勞德·德薩走到吉爾的艙前,敲敲門。沒有人回答。但是,這位總事務長可以聽到室內有聲音。他等了一會,然後高聲說道:「坦波爾太太,我是總事務長克勞德,德薩。我想知道您需要我效勞嗎?」沒有回答。這時德薩內心的警報系統響了起來。他本能地感覺到出了什麼嚴重的岔子,他預感到,這一切不知道為什麼都集中在這個女人的身上了。一系列奇怪的、險惡的預感湧入他的腦海。她被謀殺了,被綁架了,或者——他試試門上的把手。

  門沒有鎖。慢慢地,德薩把門推開。吉爾·坦波爾站在艙的最裡面,從舷窗向外望,背對著他。德薩張口準備說話,但是她那冰冷僵硬的姿態使他止住了。他在那兒尷尬地站了一會,考慮是否應該悄悄地退出去。突然艙內一聲淩厲的怪叫,就象一隻受了傷的野獸的叫聲。面對著這樣深沉的私人隱痛。德薩束手無策,他退了出去。小心隨手關好了門。

  德薩在艙外站了一會。傾聽著裡面無聲的哭泣。然後,他憂心忡忡地,移身走向主甲板上的劇場。

  晚上設宴時,船長的桌子上空著兩個座位。飯吃了一會,船長示意找德薩。德薩正坐在兩張桌子的開外,陪著一些次要的客人。德薩向席上告罪,趕緊走到船長身旁。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