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假如明天來臨 | 上頁 下頁 |
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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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不懷疑它是贗品。盧卡斯製作此畫時,與戈雅處在同一個時期,使用的材料也是相同的。」他俯下身認真看了看這幅畫下端的落款,說:「如果您願意的話,驗證這幅作品真偽的方法很簡單,把它拿到修復室,檢驗一下簽字就清楚了。」他感興趣的笑笑,「盧卡斯的自我意識驅使他在每幅畫上簽上自己的名字,但他的錢袋卻迫使他臨摹戈雅的名字,覆在他的名字之上,這樣一來,價格就提高了百倍。」倫戴爾瞥了一眼手錶,「請原諒,我有一個約會已經遲了。承蒙您陪同欣賞這些珍品,非常感謝。」 「不必客氣。」館長聲音冰冷。這人是個十足的阿斗,他想。 「我住在大別墅飯店,有事可以與我聯繫。再一次謝謝,先生。」說罷,倫戴爾自顧走了。 馬查德望著他走遠的背影。這個瑞士白癡,居然敢斷言那幅戈雅的名作是贗品! 他掉轉頭再度瞥向那幅畫。這是一幅不朽的作品,優雅美麗。他俯身細看戈雅的簽字,沒有一絲破綻。但有沒有另一種可能性呢?疑慮的陰影逡巡而不肯離去。人人都知道,戈雅的同時代人尤金尼奧·盧卡斯臨摹了幾百幅戈雅的畫,借這位大師的光而發跡。馬查德付了三百五十萬美元才買下戈雅的《波多》。倘若這是假的,他可被黑市交易坑慘了,想到這一層,他渾身不寒而慄。 亨利·倫戴爾所說的一點卻是有道理的:甄別此畫真偽的方法十分簡便。他準備檢驗一下落款,然後打電話給倫戴爾,不失禮貌地暗示他,也許其他的職業更適合於他。 館長把他的助手叫來,指示他將《波多》送往修復室。 檢驗傑作是一項十分細緻複雜的工作,稍不留心,就會損壞一件無價之寶,而且無法補償。普拉多的修補人員都是行家。大多數人都是不成功的畫家,他們改行去幹修復工作,為的是能夠接觸到他們所喜愛的藝術。他們從學徒起步,在老師傅的指導下學習,工作數年後升為助手,此時便可承擔名作的修補工作,但身邊必須有經驗豐富的老技師監督。 普拉多藝術品修復室的負責人朱安·戴爾加多,將《波多》放在一個專門的木制支架上,馬查德站在一旁觀望。 「我想讓你驗證一下簽字。」館長對他說。 戴爾加多內心一驚,但卻不露聲色。「好,館長先生。」 他往一個小棉花球上倒上二烯酒精,把棉花球放到《波多》旁邊的一張桌子上。然後又在另一個棉花球上倒上汽油餾出液,這是一種中和液。 「準備好了,先生。」 「開始吧,但要小心點兒。」 馬查德突然感到一陣緊張,呼吸也困難起來。他看著戴爾加多拈起第一個棉球,在戈雅名字的第一個字母「G」上輕輕擦了一下,隨即,他又拈起第二個棉球,中和這一部位的二烯,以便不至讓酒精滲透得過深。兩個人緊緊盯著畫面。 戴爾加多蹙蹙眉。「對不起,看不出效果,」他說,「我必須使用更強烈的溶劑。」 「快動手!」館長近乎命令地說。 戴爾加多打開另一隻瓶子,將裡面的溶液溢在一個新棉花球上。然後,他用這個棉球擦拭戈雅的名字的第一個字母,接著,用第二個棉球再擦一遍,房間裡充滿了濃烈而刺鼻的化學藥劑氣味。馬查德佇立在那裡,瞪視著畫面,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戈雅名字的開首字母「G」漸漸消失,在它原來的位置上清晰地出現了字母「L」。 戴爾加多轉向他,臉色蒼白。「還——還繼續嗎?」 「對,」馬查德沙啞地說,「繼續。」 逐漸地,在溶劑地化學作用下,戈雅名字的字母一個一個地消失,盧卡斯的名字完全再現出來。後者名字的每一個字母對馬查德都是一個打擊。他,世界上最著名的博物館之一的館長,竟然被欺騙了。這一消息將傳到董事會;將傳到西班牙國王的耳中;將貽笑全世界。他,完蛋了。 他趔趔趄趄地返回辦公室,要通亨利·倫戴爾的電話。 他們兩人坐在馬查德的辦公室裡。 「您說得對,」館長沉重地說,「此畫是盧卡斯的手筆。這消息一經傳出,我便會貽笑大方。」 「盧卡斯矇騙過不少專家的眼睛,」倫戴爾慰藉地說,「他的贗本畫正巧是我的嗜好。」 「為此畫我付出了三百五十萬美元。」 倫戴爾聳聳肩。「您還能追回這筆錢嗎?」 馬查德絕望地搖搖頭。「我是直接從一個寡婦的手裡買下這幅畫的。她聲稱這幅畫在他丈夫的家裡已經珍藏了三代。如果我起訴她,法院恐怕會拖延此案,以致招來滿城風雨。這樣一來,博物館收藏的每一幅畫都會受到世人的懷疑。」 亨利·倫戴爾陷入沉思。「的確沒有招來滿城風雨的必要。也許您可以向上司做個解釋,然後悄悄地把這幅盧卡斯的畫處理掉。您可以將它委託給索斯比或克裡斯蒂代理商,請他們代為拍賣。」 馬查德搖頭說:「不行。那樣的話,這件事就會不脛而走。」 倫戴爾眼眸一亮。「也許您可以碰碰運氣。我有一個顧客專事購買盧卡斯的作品,他收藏它們。他是一個行事謹慎的人。」 「要是能把它脫手我很高興。我不想再見到這幅贗品混雜在我的美麗名畫當中,將它白送出去都可以。」他苦克地說。 「這倒大可不必。我的顧客大概會付給您五萬美元。我打個電話好嗎?」 「太感謝您了,倫戴爾先生。」 在緊急召開的會議上,董事會成員無不為這一消息感到震驚。會議決定,要不惜任何代價來掩蓋普拉多的一幅上乘名畫是贗品這一事實。董事們一致同意,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不加聲張、儘快將此畫處理掉。當西服革履的董事會成員悄然離開會議室時,沒有一個人跟馬查德打招呼,他定定地站立著,痛苦使他感到昏眩。 當天下午,一筆買賣成交。亨利·倫戴爾前往西班牙銀行,開出一張五萬美元的保付支票。於是,尤金尼奧·盧卡斯的《波多》被包在一塊不顯眼的粗麻布裡,交到他手中。 「如果這一事件張揚出去,董事會將會大發雷霆,」馬查德謹慎地說,「但我已向他們保證,您的顧客一貫為人謹慎。」 「您儘管放心。」倫戴爾安慰地說。 亨利·倫戴爾離開博物館後,叫了一輛出租車前往馬德裡北部的一片住宅區。他挾著盧卡斯的畫,上到一座公寓的三層,敲開了一扇門。開門的是特蕾西,她背後站著塞薩·波雷塔。特蕾西狐疑地看著倫戴爾,他微微一笑。 「他們迫不及待地要脫手這幅畫!」倫戴爾幸災樂禍地說。 特蕾西緊緊抱住他。「快進來。」 波雷塔接過畫,放在一張桌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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