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假如明天來臨 | 上頁 下頁
七五


  伯爵離去後,傑弗對他的舞伴說:「小天使,你的手提包裡有幾片阿斯匹林,是不是?能不能給我拿一片來?我頭痛得厲害。」

  「哦,我可憐的人,」她雙眸透出一份崇拜的神情,「我馬上就來,寶貝兒。」

  特蕾西望著她扭擺而去的背影,說:「你不怕她把你寵壞了?」

  「她很甜,是嗎?你近來怎樣,公爵夫人?」

  由於周圍有許多人,特蕾西始終面帶微笑。「你才不會真正關心這個。」

  「啊,我關心。實際上,我尤為關心,以至要進幾句朋友的忠言。千萬別搶劫這座莊園。」

  「哦?難道你又要先動手?」

  傑弗挽住特蕾西的手臂,把她領到一個無人的地方,不遠處是一架鋼琴,一個黑眼睛的青年正在深情地演奏美國酒吧音樂。

  在音樂中,只有特蕾西能聽清楚傑弗的聲音。「實際上,我曾想在這座莊園上打點兒小主意,但太危險。」

  「真的?」特蕾西開始對話題發生了興趣。

  回復她本來的面貌,停止做戲,使她感到輕鬆。「偽君子」一詞在希臘語中就是「演員」的意思,特蕾西想,這個詞變得好。

  「聽我說,特蕾西。」傑弗鄭重其事地說,「千萬別碰這座莊園。首先,你就別指望能從這裡活著出去,晚上,這裡有一條兇猛的護家犬守夜。」

  倏地,特蕾西認真聽起來。傑弗的確要預備搶劫這座莊園。

  「每一扇窗戶和門都有電網。警報器直接連到警察局。即使你設法進入內室,整個房間也佈滿了看不見的紅外線光束。」

  「這我都知道。」特蕾西不禁有些自鳴得意。

  「你還必須知道,當你觸到紅外線光束時,警報器並不響,而當你的身體離開時,警報器才響,它對溫度的變化產生感應。無論如何你也無法不觸響警報器。」

  這一層她確實不知道。傑弗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呢?

  「你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他莞爾一笑。她認為他從沒有象此刻這般迷人。「我實在不願意看到你被抓住,公爵夫人。我希望能時常見到你。特蕾西,你和我本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你錯了。」特蕾西毫不含糊地說。她看到傑弗的女友匆匆朝他們走來。「甜太太來了。快活去吧。」

  特蕾西掉轉身,聽到傑弗的女友說:「我還為你拿來了香檳酒,用它來送藥,親愛的,可憐的人。」

  晚餐豐盛豪華。每道菜都有相應的配酒,戴白手套的僕人侍立桌旁,盡心地服侍賓客。第一道菜是白菌汁法國筍片,第二道菜是嫩羊肚清燉肉湯。接下來是羊肉裡脊,配有伯爵花園中種植的新鮮蔬菜拼盤。最後一道菜是鮮嫩的苣蕒菜沙拉。甜食是單客冰淇淋和盛在吊燈式銀盤中的香脆小圓糕。甜食之後是咖啡和白蘭地。飯後,男人們發給雪茄煙,女人們發給水晶瓶包裝的喜悅牌香水。

  飯畢,馬提納伯爵轉向特蕾西,說:「您曾提到要觀賞一下我的藏畫。現在去看一看好不好?」

  「好極了。」特蕾西欣然說。

  畫廊宛如一個私人博物館,掛滿了意大利大師、法國印象派和畢加索的名畫。出自這些名師筆下的迷人線條和色彩相映生輝,使長長的大廳看上去猶如落英繽紛。畫家中有蒙耐斯、瑞諾瓦、卡納萊托斯、加第斯和蒂脫瑞托斯,還有三張出自蒂波羅、加爾辛諾和提伸之手的精緻繪畫。此外,塞贊尼斯的作品幾乎佔據了一面牆。這些收藏價值連城,無法估量。

  特蕾西佇立畫前,凝視良久,深深品嘗它們的美麗。「我想,這些畫是需要仔細保護的。」

  伯爵笑著說:「盜賊曾三次企圖搶劫我的畫。第一個人被我的狗咬死,第二個負傷身殘,第三個被送到監獄服無期徒刑。這座莊園固若金湯,公爵夫人。」

  「如此說,我感到放心,伯爵。」

  窗外閃過一束耀眼的光。「煙火表演開始了,我想您一定喜歡看。」伯爵拉過特蕾西纖柔的手,放到他枯瘦的手中,領她走出了畫廊,「明天一早我要去布維爾,我在海邊有一處別墅。下個週末我邀請了幾位朋友,我想,您一定樂意光臨。」

  「我當然願意,」特蕾西歉意地說,「但我丈夫恐怕要等得不耐煩了,他要我馬上回去。」

  煙火表演持續了近一個鐘頭。特蕾西利用這段時間又把莊園偵察了一番。傑弗的預言是正確的:搶劫這座莊園將面臨極大的危險。但,正是由於這一原因,使特蕾西的挑戰心理躍躍欲試。她知道,在樓上伯爵的臥室裡有價值兩百萬美元的珠寶和六七幅名畫,包括一張達芬奇的畫。

  這座莊園是座寶庫,岡瑟·哈脫格曾對特蕾西說,因此戒備森嚴。除非你制定出絕對有把握的計劃,千萬不可貿然採取行動。

  我已經制定出一個計劃,特蕾西想,它到底有沒有絕對的把握,明天早上便知分曉。

  第二天夜晚,天氣陰涼昏暗,莊園周圍的高牆愈加顯得陰森可怖。特蕾西站在陰影中,她穿一身黑色緊身工裝服,膠底鞋,手上戴一雙黑色羊皮手套,肩上挎著一隻挎包。刹那間,監獄的高牆突然在特蕾西的腦際中閃現,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噤。

  她把租賃來的一輛大蓬車沿著石牆根開到莊園的後門,圍牆的對面傳出一陣低沉而兇猛的嗥叫,一隻大狗躥入空中,瘋狂吠叫著,準備進攻。特蕾西仿佛已看到這只獵犬龐大而有力的軀幹和鋒利的牙齒。

  她輕聲朝蓬車裡呼喚一聲。

  一個身材矮小、中等年紀的男人從蓬車中出來。他也是一身皂色,背上挎著一隻帆布包,懷中抱著一隻雌性獵犬。這只狗正在發情期中,瞬間,對面圍牆的狂吠即刻變成了興奮的嗚嗚聲。

  特蕾西幫著那個男人將母狗舉到與圍牆高度幾乎相等的蓬車頂部。

  「一、二、三!」她輕聲念。

  兩人將母狗舉過牆,擲到莊園內。先是傳來兩聲尖銳的狂吠,而後是一連串鼻音聲,最後兩隻獵夠跑遠,四周又恢復一片靜寂。

  特蕾西轉向她的同謀。「我們走。」

  男子點點頭。他叫幾恩·路易斯。特蕾西在安提比斯一地發現了他。路易斯是慣偷,生命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監獄裡度過。他並不聰明,但卻是對付各種警報器和暗鎖的天才,今晚正是他大顯身手的時刻。

  特蕾西從蓬車頂端越到牆頭上,順牆拋下一架雲梯,一頭用鉤子掛在牆頭。他們沿梯子攀緣而下,落到草地上。

  莊園領地內與前一天晚上的景象大相徑庭。當時是燈火輝煌,到處洋溢著賓客的歡笑聲,此刻卻顯得荒涼而黯然。

  幾恩·路易斯緊緊尾隨在特蕾西身後,不無恐懼地監視著兩隻獵犬的行蹤。

  城堡的牆壁上纏滿生活了幾世紀之久的常春藤,一直爬到屋頂。前一天晚上,特蕾西曾漫不經心地檢驗過這些常春藤。此刻,她攀緣而上,常春藤完全經受住了她身體的重量。她一邊向上爬,一邊掃視地面,察看獵狗的蹤跡。但願它們在一起多呆一些時間,她暗自祈禱。

  特蕾西到達屋頂後,向路易斯發出信號,等待他也爬到自己身邊。然後,她照亮一支光線微弱的手電,看到一扇底部牢牢鎖住的玻璃天窗。路易斯從帆布包裡取出一個小玻璃刀,不到一分鐘就將玻璃拉開,移走。

  特蕾西向下望去,看到蜘蛛網狀的警報器阻礙住他們的道路。「你有辦法嗎,幾恩?」

  「沒問題。」他從帆布袋裡取出一根一英尺長,兩端各有一個小夾子的金屬線。緩慢地,他找到警報線的首端,把線上的膠皮剝掉,再用小夾子鉗住電線。他又取出一把鉗子,小心地把電線剪斷。特蕾西繃緊了每一根神經,隨時準備聽到警報器的響聲,但,四野始終是一片然。幾恩抬起頭,露齒而笑。「好了,完事了。」

  不,特蕾西想,這僅僅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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