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假如明天來臨 | 上頁 下頁
一二


  勞倫斯法官坐在那裡沉默了好長時間。然後他把身子往前一傾,注視著特蕾西的眼睛。「我們這個偉大國家之所以落入如此可悲的境地,其原因之一,就是各條街上爬滿了自以為可以不受懲罰的害人蟲。有人在嘲笑法律。這個國家的某些司法系統在縱容犯罪,企圖蓄意殺人的時候,我們認為這樣的人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特蕾西開始感到驚慌。她扭頭看了看佩裡·波普。他的眼睛正注視著法官。

  「被告承認她企圖謀殺本地一位傑出的公民——一位以樂善好施而著稱的人。被告在偷竊一件價值五十萬美元的藝術珍品時,朝他開了槍。」他的聲音逐漸嚴厲起來,「是的,本法庭將保證你不能享用這筆錢——在未來十五年內不能,因為在這十五年裡,你將在南路易斯安那女子監獄服刑。」

  特蕾西感到法庭開始旋轉。他們正在跟她開一個可怕的玩笑。法官是這場戲裡負責分配角色的導演,但是他卻把臺詞念錯了。這些臺詞中沒有一句是他應該說的。她轉過身去想把這個情況告訴佩裡·波普,但他的眼睛卻不朝她看。他正在擺弄公文包裡的一些文件。這時,特蕾西才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手指甲都被咬得禿禿的。法官勞倫斯已經站起身,正在收拾他的文件。特蕾西站在那裡,呆若木雞,無法理解正發生在她身邊的事情。

  一個法警走到特蕾西的身旁,抓住她的手臂。「走吧。」他說。

  「不,」特蕾西喊到,「不,求求您!」她抬頭看著法官。「全都搞錯了,法官先生。我——」

  當她感到法警把她的胳膊抓得更緊的時候,她意識到並沒有弄錯。她被愚弄了。他們要毀滅她,就象他們已經毀滅了她媽媽一樣。

  04

  特蕾西·惠特裡犯罪和被判刑的消息出現在《新奧爾良信使報》的第一版上,同時還登出一張由警方提供的她的照片。各大通訊社閃電般地將這篇報道轉發到全國與其有關的各家報紙。當特蕾西被帶出法庭,等候送往州監獄時,她被一群電視記者團團圍住。她羞辱地掩住自己的臉,但卻無法避開眾多的攝影機。有關喬·羅馬諾的事情都是重大新聞,而一個花容月貌的女強盜企圖殺害他更是特大新聞。特蕾西覺得自己已經四面受敵,只有查爾斯會把她救出來。她不停地默念著:「噢,上帝,求求你,讓查爾斯把我救出去吧。我不能把我們的孩子生在監獄裡。」

  直到第二天下午,值班警官才允許特蕾西打電話。是哈裡特接的:「斯坦厄普先生辦公室。」

  「哈裡特,我是特蕾西·惠特裡。我想和斯坦厄普先生通話。」

  「請稍等,惠特裡小姐。」她聽得出這位秘書的聲調很躊躇。「我——我去看看斯坦厄普先生是否在。」

  經過一段長時間的,令人心碎的等待之後,特蕾西終於聽到了查爾斯的聲音。她感到一陣輕鬆,差點哭出聲來:「查爾斯——」

  「特蕾西嗎?是你嗎,特蕾西?」

  「是的,親愛的。噢,查爾斯,我一直在設法找——」

  「我都急瘋了,特蕾西!這兒的報紙上都是關於你的胡言亂語。我沒法相信他們的話。」

  「沒有一點是真的,親愛的,一絲一毫也沒有。我——」

  「你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

  「我打過,但找不到你。我——」

  「你現在在哪兒?」

  「我在——我在新奧爾良的監獄裡。查爾斯,他們要把我送進監獄,可我完全是無辜的。」她害怕得哭了起來。

  「別哭。聽我說。報上說你開槍殺人,這不是真的,對吧?」

  「我是開了槍,但——」

  「那麼說是真的了?」

  「可不是象報上說的那樣,親愛的。完全不是那樣。我可以把一切告訴你。我——」

  「特蕾西,你承認蓄意殺人和盜竊一幅畫兒的罪行裡嗎?」

  「是的,查爾斯,但那只是因為——」

  「我的上帝,如果你那麼需要錢,總該和我商量一下……而你卻企圖殺人……我簡直無法相信。我父母也無法相信。你已經成裡今天上午費城《沒日新聞》的頭條新聞。這可是斯坦厄普家第一次遭到別人的閒言碎語。」

  通過查爾斯把極力自我克制的聲調,特蕾西能夠感受到他內心深處的情感。她對於他寄予著那麼大的希望,而他卻站在他們一邊。她極力不讓自己高聲喊叫:「親愛的,我需要你。請你到這兒來吧。你可以把這一切都澄清的。」

  長時間的沉默。「看來沒有多少事可以澄清了。既然你已經承認幹了那些事情,還有什麼好澄清的。我們家可經不起這樣的事情,想必你也能夠認識到這一點。這對我們的打擊已經夠大的了。顯然,我並沒有真正瞭解你。」

  每一個字都象錘子砸在她的心上。整個世界都在與她作對。她有生以來還未感到這麼孤單過。沒有一個人可以指望了,再也沒有了。「那——那孩子怎麼辦?」

  「你認為你的孩子怎麼辦好,就怎麼辦吧。」查爾說,「很抱歉,特蕾西。」接著,電話掛斷了。

  她站在那裡,手裡握著已變成啞吧的話筒。

  站在她身後的一名犯人說:「寶貝兒,如果你想和話筒同歸於盡,我可要找律師了。」

  當特蕾西返回她的單人牢房時,一個女看守通知她說:「準備明天早上離開。五點鐘送你走。」

  ***

  有人來看望她。在特蕾西最後一次見到奧托·施米特之後的幾十個小時裡,他似乎老了好幾歲。他看上去氣色很不好。

  「我是特地來告訴您我和我妻子是多麼難過的。我們知道所發生的事情不是您的過錯。」

  這句話要是出自查爾斯之口就好了!

  「我和我妻子明天將給多麗絲太太送葬。」

  「奧托,謝謝您。」

  他們明天將要為我們母女二人送葬,特蕾西痛苦地想。

  她躺在窄小的床鋪上,凝視著屋頂,整整一夜未合眼。她和查爾斯交談的情景一次又一次地浮現在她的腦海裡。他甚至沒有給她一次解釋的機會。

  她不禁又想到了孩子。她讀過女人在監獄裡生孩子的故事,但那些故事距離她自己的生活是那樣的遙遠,仿佛她在讀另一個星球上的人的故事,可是現在卻在她身上發生了。你認為你的孩子怎麼辦好,就怎麼辦吧,查爾斯已經說了。她希望生下她的孩子。可是,她想,他們不會讓我養育的。他們會把孩子從我這裡帶走,因為我要在監獄裡呆上十五年。還是讓它永遠不知道它媽媽的好。

  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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