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西德尼·謝爾頓 > 惡魔的遊戲 | 上頁 下頁 |
一〇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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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播系統請每個人系緊安全帶,並將坐椅靠背扳回原來直立的位置。賈丁—一照辦,只是坐椅靠背還留一檔沒有豎直,這樣比較舒服,而且他覺得這是他作為公民對官僚習氣並不百依百順所作的小小貢戲。 「你的夾克,諾威爾先生。」空姐微笑地將他的輕質亞麻夾克遞給他,這是他四年前在麥迪遜大街的布魯克斯兄弟公司買的。 美國人所製造的衣服比較寬鬆,不像英國服裝那樣緊身合適。 賈丁雖然個子高大,肌肉結實,不過幾磅肉,但穿著寬鬆的夾克會感覺更舒服。 他對這個女孩子說了聲「謝謝」,然後將夾克放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是靠窗口的座位。他常坐在靠近走道的位置上,以防萬一有情況要採取迅速行動。這時,飛機起落架的隆隆聲震得機艙地板輕微地顫抖著,發出清晰可聞的吱嘎聲。他摸了模還剩半杯的加利福尼亞複敦埃酒,非常愉快地歎了口氣。 戴維。阿布斯諾特。賈丁基本上是一個享樂主義者。他懂得情趣,甚至極樂都是過路煙雲,一切都由上帝賜予,而且常常受到生活中的倒據事干擾,或留下後患。但是既然身為享樂主義者都非常樂觀,他頭腦清醒,能抓住好時光及時行樂,並感激他的老朋友——上帝——賜予他這些良辰美景。雖然他近來對上帝敬而遠之,因為他覺得,伊麗莎白。福特這段小插曲並沒有給他增添多少因達到心願所得到的讚美。 然而,這總是一段讓他全身筋骨盡情享受的時候,就像英國還處於異教徒的時代,大家所膜拜的神仙又回到人間一樣,令人回味無窮,而且他對英國熱愛的程度要遠遠超過尤金·皮爾遜(對這個人,賈丁仍然一無所知)對愛爾蘭的愛。是塊土地,也就是俄國人所謂的疆土、歷史和人民,包括西印度群島的、亞洲的和其他的移民在內,以及可以追溯到理查德。福瑟林哈姆爵士和他們瘋狂的英雄式的奉獻犧牲賦予了他的愛,而不是某個模糊不清的、懷有深仇大恨的惡毒觀念,用望而生畏的「愛國主義」這個名詞,加以包裝起來,令他熱愛英國。是這塊土地,他的英國才讓賈丁懷著一種非常私人的……情感去熱愛她。 這件事情他是不會對任何人承認的,或許除非對他的孩子,因為他相信是他要幫忙孩子們決定他們的生活方向的地方。不必加以鞭策。賈丁不喜歡逼人,所以有時候他突然出乎意料,冷酷無情地逼迫到人時,人們會覺得莫名其妙。 波音飛機開始降落時,飛機的副翼和襟翼所發出的嗡嗡聲和呻吟聲,漸漸平衡時使他想起了在達特河上的航行,左舷和右舷窗口下面斯勞整齊的郊區,越來越近了。他回憶著與斯播塞。 拍西在北達德感化中心的談話,以及星期天在露天海灘上吃的那些烤黑了的海豚晚餐(人們總向他保證那不是真的海豚,有點像是海豹之類的四肢,這讓他更能受)。那是一片絕妙無比的老小木屋餐廳和酒吧,座落在比斯開尼島海濱,與海明威小說所描述的一模一樣。 海上蕩漾著馬林捕魚船,還有一個遊艇港口,女詩者個個姿色非凡,妖冶迷人,十分性感。巨大的灰色鸚鵬像海上的老人一樣,棲息在從平靜的港灣水面伸出來的一堆堆風吹雨打過的木頭上,保護著雛鳥,一群群險鴛溫順而悠然自得。還有那些來自鄰近巴哈馬的西印度群島人笑嘻嘻、昏沉沉地演奏著早期牙買加流行的音樂。那懶洋洋刺激感官的超低音後拍加強節奏的音調,經常使賈丁想起他母親那台大約一九五七年前後出品的老式本迪克斯洗衣機。 賈丁的東主,中央情報局南佛羅里達辦公室主任約翰。康薩丁和他的妻子,過去幾天都非常熱心陪伴他。他和約翰的交談使雙方受益匪淺,彼此提供許多雙方都有利的關於西印度群島、古巴和中南美洲的最新情報。 當波音七四七飛機巨大的輪子在百萬分之幾秒中,風馳電掣地翱翔在最後還沒有飛完的尺寸氣勢磅磚的旅程中時,這位高大的情報局的人員,注視著在舷機翼在跑道上的陰影。既然身為戴維·賈丁,這時他腦海裡又閃現出伊麗莎白的臉龐——鬆軟發紅,她的舌頭舐著嘴唇,眼睛盯著賈丁,分享他們那種放縱、墮落的暗中對肉欲著迷的罪孽——他的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既然身為賈丁,他已經開始原諒他那不可寬恕的罪孽。 他以諾威爾的身分通過了護照管制口,沒有引起在機場來來往往各方面的觀察人員的注意——他們是海關特別調查處、警察局政治保安處、移民局;偶爾還有第五百號郵政信箱來的人,也就是人們常指的保安局;以及從他自己秘密情報局來的人員。 他迅速走過第四候機處,穿過自動門,來到公共汽車、計程車和私家車的集中點。他環視四周,尋找他辦公室的司機史蒂文森,結果驚喜地發現他自己的車子停在那裡——一輛稍稍有點老舊的賓士300TE型轎車,深藍色——桃樂絲斜靠在車旁,兩手插在寬鬆長褲的口袋裡,她高大的身體上穿著一件寬大的羊毛衫。這是她三年前在挪威拍外景時所買下來的。她嘴角叼著一支基塔尼香煙,用一種半愉快半責備的目光看者賈丁。正是這目光使他還在牛津大學讀書的時候就如癡如狂,而且到現在仍然會激起他內心最深的熱情。他想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吧。 他很清楚自己是個多麼該死的偽君子。 他將手提旅行箱放在車子後面的地上,把桃樂絲抱得這麼緊,她沙啞地問道:「怎麼啦?有人又朝作開槍啦……?」 「這一次沒有。也許下一次就會了。」 微風吹拂著教堂墓地周圍的樹林和茅草。戴維、桃樂絲、安德魯和莎麗。賈丁站在一塊長長的雙人墓碑旁,碑前安放著剛剛摘下的鮮花。他們穿著正式的服裝,安德魯穿的是黑灰色的金博恩學校的西裝,白襯衫,皮鞋擦得亮亮的(難得一次——前一天晚上對這一點引起了一番爭論),打的領帶是他們學校分組的球隊打板球贏得的獎品,他們那一組球隊的顏色。其實他對球隊並沒有什麼功勞,但他很自豪。莎麗穿著一條長綢裙,紫色緊身羊毛衫。桃樂絲身穿深藍色棉短上衣,花綢裙以及她最好的藏青色皮鞋。賈丁穿著他另一套亨茲曼西裝,深灰顏色,人字形雙排扣,深赤褐色領帶上面印有一個小小的白色降落傘,介於兩個機翼之間的圖案,這是他當年在空降團服役時帶的領帶。去空降團服役,是在牛津大學畢業之後,不過後來又被一位年輕瘦削,總是笑口常開的,經常完全瘋狂的龍尼·薩波多從奇妙天地騙過來,訓練成一個能幹的、雄心勃勃的間諜。 「親愛的上帝,」賈丁說道,沒有絲毫尷尬或做作,「請接受我們的祈禱,賜給理查德。福瑟林翰以及其愛子蓋伊的靈魂安樂思典。他們在一六四八年的今天,在這裡附近的地方逝世,他們為了保衛家鄉和國王……為了正義和公正,他們毫不猶豫,毫不妥協,永不屈服,奮戰到死。」 風不停地刮著,鐵絲網籬笆被吹得搖搖晃晃,隨風飄來了牧場上羊群的叫聲,穿過教堂墓地的一個角落裡的榆樹間,發出了悲哀的聲音。「親愛的上帝,請你賜給我們力量和信心,讓我們以同樣的勇氣度過我們的一生,我們知道有時候世上有比生命更寶貴的東西,讓我們每個人再次把我們的生命奉獻給你的恩 典,奉獻給我們的國家和家庭。「他停了片刻,然後朝安德魯點點頭。安德魯則祈禱他能在這一年中掩飾住這次祭奠儀式給他帶來的十分尷尬,這完全是他有時候十分怪誕的爸爸憑空想像的,毫無禮拜基本規則的儀式。 「阿門,」安德魯嚴肅地說道,避開了他妹妹的眼睛,因為莎麗差一點就笑出聲來。只有那顫抖著的肩膀和一個膝蓋緊靠著另一個膝蓋,才勉強掩飾住她的尷尬。 「阿門,」桃樂絲說道,故意不去看她的女兒。 莎麗發出了某種低沉的聲音。 戴維·賈丁默默地在那裡約有五十八秒鐘。他能想像出風聲背後刀劍寒光閃閃的搏鬥聲,年輕的蓋伊簡潔、低沉的報告聲。他的左膝蓋下面的腿被砍去了,綁著繃帶的殘肢還在流血。 他仍在用那只雙管鳥槍驅散追殺他父親的幾個士兵,可終因寡不敵眾倒在了英格蘭圓顱黨騎兵的亂劍之下。 這時,他站得筆直,雙手握拳,拇指緊貼褲腿的接縫。 「明年再見,老兄,」他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上帝保佑……」 桃樂絲瞪了他一眼。 這個時候已經是六時二十九分。 在紐約,這時還是一點二十九分,比英國的時間晚五個小時。艾迪·盧科坐在租來的福特小轎車裡,停在聯合國大廈附近的一幢多層停車場的頂層。他需要刮刮鬍子。根據雷斯特雷波所提出的條件,南希的死刑期已經過了一小時零二十九分鐘。 這是一個炎熱的夜晚,大氣層的放電現象,在皇后區以東大約二十裡的黑茫茫的夜空閃爍亂竄,發出曄啦啦的巨響,偶而還伴隨著車輛滾動似的沉悶的隆隆聲,震得驚天動地,形成一幅壯觀的景色。這種情景勾起了他在越南的一段回憶,那時他總喜歡坐在掩庇體裡,聽著B-52機穿過邊界進入柬埔寨的胡志明小道實施地毯式的轟炸。 他看了看手錶,相當擔心。他犯了個錯誤,這時候他應該在南希身邊。不錯,她有五位武裝警察(他派了薩姆。瓦戈斯和兇殺組的兩個夥伴去協助總部派來的兩警官)和兩輛在附近的巡邏車保護著她,但是這種保護也沒有能救得了矮子的命。 九十分鐘過去了,超過雷斯特雷波所規定的時限已經九十分了。不過這些傢伙並沒有在附近出現。盧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幾次真正的深呼吸,以緩和一下緊張的情緒。他與南希共進午餐時,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她之後,她表示只要能夠幹掉雷斯特雷波和這個集團組織,不管他怎麼決定,她都毫無怨言。後來,他曾經安排準備和一位在警察圈外他最信賴的人秘密見面,這個人比任何警察都更熟悉集團組織的內情。艾迪·盧科打電話給唐。馬瑟,這位負責毒品管制局紐約辦公室業務的特工。 這位兇殺組高大的警察,曾經從黑白兩道的消息來源中得知,馬瑟是個堅毅不屈的人,絕對可以信任。而且從貝爾維醫院屠殺案的共事經驗中,他私底下非常喜歡這個人。 他們兩個人在那天傍晚五點二十一分曾經在這個屋頂停車場見過面。盧科向馬瑟透露了路易斯。雷斯特雷波。奧索裡奧企圖賄賂他的每一個細節。這是人人都難以拒絕的一大筆錢——四百萬美元現金,可以匯到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或是讓她妻子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這並不針對他個人,純粹是生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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