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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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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拐彎過去,進入東28街的時候,艾迪·盧科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名護士張開兩隻手臂和兩條腿,活生生的身體從八樓上像一塊石頭那樣掉下來。他趕緊踩上刹車,有一輛卡車砰地撞在他的車子後面。那個女人掉到街上,沒有絲毫動彈。盧科用肩膀推開車門,朝著醫院的邊門跑過去,不出他的所料,他聽到上面傳來格格的槍聲,以及玻璃破碎的聲音。也許這是一種想像,但是,後來他覺得聽到有人在尖叫的模糊聲音。他一邊不停地跑著,一邊朝那個縮成一團的護士瞥了一眼。顯而易見,她已經死I.他離開邊門越來越近,大廳裡出現一個人,他握著一支英 格蘭姆手提輕機槍,皮夾克和白襯衫上面都是血。那個人立即把機槍對準艾迪·盧科,並開了火。盧科有著多年訓練和經驗,會因制約作用而撲倒在地,滾到有掩護的地方,然後用無線電話呼叫增援。但這次他卻蹲下身來,拔出他的點三八口徑的左輪手槍開始還擊。他的這種反應是自然而然的,出於一股冷靜無情的怒氣。沒有人敢朝盧科開槍,大家應當知道,因為已在街頭傳開,那些傢伙都已考慮明白。誰朝一個紐約警察開槍,誰就是笨蛋,絕不會有好下場的。 他不顧一時衝動,快速殘忍地連開了四槍。就在這時,那支英格蘭姆射出的子彈落在街上,從他的頭頂格格地飛過。那人被擊中了,扔掉了機槍,蹣珊著往後退。那槍啪地一聲掉在臺階上。 盧科飛速跑到隱蔽地方。他藏到一輛停在那裡的別克汽車前面,重新裝上子彈。他往上躍起的時候,瞥見那個受了傷的襲擊者正一步一步地退到陰暗的廳裡去。 盧科迅速瞄準,朝那個傢伙的大腿連開兩槍。接著,他在汽車和牆壁的掩護下向前移動,漸漸接近那個大廳。佔領敵人陣地。盧科當過海軍陸戰隊員。他在戰鬥中懂得這個要領。 那個受了傷的人在大量出血。有人在失聲喊叫。上面樓層裡不斷傳來斷斷續續的槍聲。艾迪·盧科彎下腰,把那襲擊者翻了個身,臉朝下面,熟練地用手銬把他的手銬在背後。那人是個膚色黝黑的美籍的西班牙人。然後,他把自己的左輪手槍插回槍套,拾起那支英格蘭姆機槍,一手拿著警察標記,穿過那個雙道彈簧門,進了醫院的大廳。 他最先聽到是刺耳警鈴聲。有兩個人,一個穿著白衣的醫生和一個護士,死在鋪著橡膠地磚的地板上,或者是受了重傷,牆上都是血;在大廳和走廊兩側的各個房間裡,擠滿了呀得臉色蒼白的護士和病人。一個身穿制服、受了重傷的巡邏警察,正接受一群護士和一位見習醫生的護理。 盧科看到這些,就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槍聲來自哪裡。他朝電梯瞥了一眼,心裡想要是死在那個籠子裡,那可是不大划算的,所以他就朝著樓梯移動,在樓上樓下一片刺耳的警鈴聲中,開始往上爬著。他的動作又快又謹慎,就像一名潛水員從海底深處游向水面那樣。 他到達八樓的時候,除了聽到鈴聲以外,還聽到下面街上傳來越來越多的警察巡邏聲和那刺耳的警鈴聲,他的一樣重要的感官——聽覺失去了作用。他已經回過氣來,便端著英格蘭姆輕槍,側著身子往前移動,慢慢轉過彎去。他的心在砰砰亂跳。走廊裡是一幕西班牙畫家哥雅的畫裡的情景。那裡有許多具屍體。其中三名是化裝成醫院清潔工、前來保護證人的便衣警察,兩名是在矮子的病房門口執行守衛任務的兇殺組警官c還有兩個哥倫比亞小嘍羅,其中一個的臉部已經無法辨認。另外那個臉部完整,那個盧科認識。他是個大流氓,在邁阿密開有一家酒吧,還擁有一份私人飛機駕駛員執照。 有個執行保護證人計劃的警察仍在呼吸。他是第十四分局的班韋爾,他微微動了一下,背部有一大灘血。實際上,這裡到處都是血。突然之間,警鈴不響了。 有人躲在哪個地方哭泣,是個女人。 這時,盧科的耳朵又開始起作用了。四周都靜得出奇。這位前海軍陸戰隊員,向前挪動,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知道自己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他自己現在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要活下來。 他跨過班韋爾的屍體、那張翻倒在地的椅子,以及一本沒有寫完的警察日誌,到達病房的門口。門開著,矮子已經被殺死了。是有人在近距離用機關槍和獵槍從門口同時向他開槍的。他的靜脈滴注瓶已經被豬玀穆羅尼撞翻。穆羅尼就靠在病床邊的那個角落裡,手裡還握著那支點四五口徑的科爾特自動手槍。他已經死了。他那巨大的臉部完好無損。他臉上表情不是驚訝,而是有點……遺憾。 盧科本能地覺得,他目前的任務仍是自衛。他的感官已經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快要接近超負荷的狀態。還有什麼地方他沒有注意到?有沒有哪個槍口現在正對準著他?他一邊沿著牆壁慢慢移動,一隻眼睛盯著門,一邊俯下身去,往床底下掃了一眼。她正好看見貝妮絲(就是那個護士,她的妹妹殺死了強姦自己的暴徒)的臉。她淚流滿面,又怕又擔心,已經嚇得呆若木雞。她那豐滿漂亮的臉上,眼睛睜著大大的,只看得見眼白。 盧科低聲說:「你還好吧……?」 她點了點頭。她已經嚇壞了。 盧科說:「你就留在這裡……」 她點了點頭。 他伸出一個指頭。「別離開這裡一步……」 由於遇上了另一個活人,他不知怎的覺得不那麼緊張了。 他又朝門口移動。大樓別的樓層裡響起吆喝命令的聲音。還有警用無線電收發機和靜電的格格響聲。下面街上傳來越來越多的警笛的尖嘯聲。這是一場災難。至少七名警官倒下去了,還失去了一名需要的毒品犯罪的證人。而穆羅尼在他的最後一次電話,曾經把這一切跟裡卡多。桑托斯和那個姓名不詳者聯繫在一起。 她就停放在這棟樓裡。這棟樓裡的太平間。在貝爾維醫院裡。 盧科打了個寒噤。 「操他媽的……」他吸了一口氣。接著就迅速向外移動,朝著樓梯走去,一步三級地到了一樓。在六樓、四樓,和三樓,他差一點被小心翼翼地往上爬來的霹靂小組開槍打死。當他朝太平間走去的時候,他不得不一路高喊,「我是警官,我是警官,我是警官……」還得向別人傳遞消息,比如「八樓有六個警官倒在地上」。而當別人很自然地問他那些身帶武器、十分危險的歹徒的走向時,他還不得不說聲「不知道」。那些歹徒在這里間下廠大禍,CNN的記者們已經在把這個事件稱作「貝爾維醫院的大屠殺」了。 太平間裡靜悄悄的。 他進了門。那扇綠色的門晃動幾下以後關了。他見到那張灰色金屬桌面的桌子放著兩杯沒有喝完的咖啡和一張棋盤。他輕輕地朝著屍體停放在冷凍的容器中輕巧地推到牆中的房間走去。 一扇門開了,出來一個矮矮胖胖的美籍拉丁婦女,她大約五十歲,長著安第斯山居民那種高高的顴骨。她穿著綠色的工作服和橡膠高統鞋,戴著橡膠手套。她拿著一個巨大笨重的黑色的橡膠垃圾袋。看上去還很重。盧科站在那裡。她朝他漠不關心地看了一眼,一步一拖地從他身邊走運去。 盧科脖子後面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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