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克·吐溫 > 神秘的陌生人 | 上頁 下頁
三〇


  現在機會來了。瑪格特托人去請求他,在下一個即將到來的審判日,為她的叔父辯護。他感到很高興;竟然因此不再喝酒;而很勤奮地開始著手準備。事實上,他比預期的遠為勤奮;因為這並不是一個有希望的案子。在他的辦公室裡,他跟西皮及我談了很多次;對我們的證辭,也追根究柢地再三加以研討,指望在糟糠中發掘出有價值的穀粒。但當然啦,收穫卻是少得可憐。

  假如撒旦出現的話,那該多好!這個想法不絕地纏繞在我的腦際。他必定能提供一些途徑來贏得這個案子;因為他曾經說過,這場官司是可以勝訴的;因此他必然知道應該怎麼著手。但日子一個又一個地溜走了;他卻一直沒有來。當然,我一點也不懷疑:這一個官司會獲勝,而且彼得教父以後的生涯會過得很快樂。因為撒旦曾經那樣子說過。不過,我曉得,假如他能夠到來,告訴我們怎樣進行,則我將感到更大的快慰。對於彼得教父來說,這實在也已經是該使他獲救,使他趨於快樂的時候;因為根據一般報告,他已經因不堪囚禁之苦,以及這件不名譽行為的重大負荷,而整個的癱瘓了。除非他能夠很快地被釋放,否則他即將無助地死去。

  最後,審判日終於到了;人們從各處彙集到此地來聽審;——包括許多來自遠處的陌生人。是的,每一個人都到了,除了被告以外。他的身體太纖弱,而經不起這一陣煩勞。但瑪格特是在場的;她滿懷著希望,盡可能地把精神保持得很好。那一筆錢也被提上來,被傾放在桌上;那些享有特權的人則把它們拿在手上賞玩、檢視、驗證一番。

  占星家已經就證人的席位。他為這個場合,特別戴上他的最好的帽子,並且穿著禮服。

  問:你聲明,這一筆錢是你的?

  答:是的。

  問:這一筆錢是怎麼到你手上的?

  答:有一次我遠行歸來,我在路上發現了這一袋錢。

  問:什麼時候?

  答:兩年多以前。

  問:你怎麼處理它?

  答:我把它帶回家,把它藏在我的天文臺的一個隱密處所。然後我試著找尋失主。

  問:你盡力去找尋他嗎?

  答:有好幾個月之久,我都在努力探尋;但沒有什麼結果。

  問:然後呢?

  答:我想,或許不值得再去尋找了,因此我想用這一筆錢來整建隸屬于修道院及修女院的「棄兒收容所」。我把這一筆錢從它的藏放處取出來,把它數一數,想看它是不是減少了一些。然後……

  問:你怎麼停住了呢?請講下去。

  答:很抱歉,我不得不說及這一點。當我把錢數完,又把袋子放回原處的時候,我抬起頭來,發現彼得教父就站在我的後面。

  有些人在低語,「看起來很糟;」但其他的人則回答道:「唉,但他是一個騙子呀!」

  問:那樣子使你不自在嗎?

  答:不,當時我並沒有感到這一點;因為彼得教父經常不聲不響地就到我那兒去,乞求我給予他一些微小的幫助。

  問:講下去——

  答:最後我還是沒有把這一筆錢捐給「棄兒收容所」;我選擇了——等待另一年,並繼續我的探尋。當我聽說彼得教父撿到一筆錢,我感到很高興,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跑進我的腦海裡。甚至於當我回到家裡一兩天,發現到我的錢丟了,我也一直不感到懷疑;直到有三件事跟彼得教父的好運相連結在一起。

  問:請把它們列舉出來。

  答:彼得教父在一個小徑上找到那一筆錢,我則是在路上找到那一筆錢。彼得教父拾得的,通通都是金幣達克特,我撿到的也是。彼得教父拾到的共有一千一百零七個達克特,我撿到的也剛好是那個數目。

  他的證詞結束了。他所說的確實在它一個屋宇裡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這一點並不難看得出來。

  威廉·馬德林向他發問了好幾個問題;然後他就叫我們小孩子;我們也就把所發生的事講了出來。我們所講的,使得人們捧腹大笑;並且使我們感到羞恥。我們簡直感到難受透頂;因為威廉感到非常洩氣,而且他把這種失望的情緒也表露出來。他業已竭盡所能;可憐的年輕人啊!他並不順利,而那些曾經出現過的同情,現在可不傾向於他的訴訟當事人。由於占星家的品德,他所說的故事,很難使法庭及人們相信;但對於彼得教父所經歷的事,一定也很難使人信服。我們實在已經窘極了;但占星家的律師卻說:他確信他不應該再向我們發問任何問題,因為我們所講的故事本身已顯得那麼脆弱,他不忍心再對它施予任何的觸擊——每一個人都在偷笑;更使我們窘得無地自容。接著他作了簡短、尖酸刻薄的結語,把我們所說的故事嘲弄得一文不值。他把它說得非常的荒唐與孩子氣,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都是不可能,而且是愚蠢的。他的話使得每一個人大笑,直到眼淚都掉了出來。最後瑪格特無法控制她自己,竟大聲痛哭起來。我著實很為她難過。

  現在我注意到有某些事物使我振奮起來;撒旦正跟威廉並排著站在一起。而且有著多麼明顯的對照呀!撒旦看起來是那麼精神弈弈,他的眼睛及臉上都顯露著神采,而威廉則顯得無精打采。現在我們兩個小男孩可樂開了。我們斷定,他一定會提出證詞來,將法官及人們說服,使他們把黑色相信是白的,而把白色相信是黑的;或者任何他所要的顏色。我們往四下裡張望,想探察一下人們對他作如何想法;因為他是那麼靜雅,那麼瀟灑;你知道——可是卻沒有人注意到他。因此我們知道,他是隱而不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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