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克·吐溫 > 神秘的陌生人 | 上頁 下頁 |
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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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還有人同情她們,為聚攏在瑪格特及烏爾蘇拉身邊的危險而叫屈;但他們又很自然地不把它講出來;因為那樣子說會招來禍害。因此其他的人還是自掃門前雪,並沒有人去忠告那無邪的女郎以及那愚蠢的老婦人,警告她們修正她們的行為。我們小孩子想要去警告她們,但一想到會使我們惹上麻煩,我們感到很害怕,因此也就裹足不前了。我們發覺:我們既不夠男子氣概,也不夠勇敢,去做一件有意義的事——當我們面對著一個可能性,會使麻煩沾到我們的身上時。我們之中沒有一個人,肯把這種心性的懦弱向別人招認,而且竟然還採取跟別人一樣的做法——把這一個標題拋開,而談著別的一些事。 我們知道我們每一個人都感到很卑鄙無恥——跟那一大群間諜一道,吃著喝著瑪格特的佳餚美酒,還與他們一樣的撫慰她,對她恭維;而且在很深的內疚中,看到她傻裡傻氣的歡樂,卻一句正經話也不說,以激引起她的警覺。事實上,她是很快樂的,而且像一個公主一樣的神氣。再度有了那麼多的朋友,使她很感激。這些人無時無刻都睜大著眼睛,而且把所有他們看到的,通通向阿多爾夫教父報告。 但是阿多爾夫教父還是摸不清,到底這是怎麼一回事。在這房子裡必定有一個行妖術的人。但到底是誰呢?瑪格特可不像一個行妖術的人;烏爾蘇拉也不是,哥特弗列看起來也不像,可是,佳餚美酒從來不曾經短缺過;而客人所點叫的每一樣東西,每一次總是如願以償。能夠產生這種結果,通常就已經足夠作為巫人以及行妖術者的表徵——那也並不是什麼新奇的事;但是要把它們產生,而不用任何符咒,不用任何的隆隆聲、地震、閃電或幽靈——那倒是很新穎、很奇特;簡直是絕無僅有的。在書裡還找不到這種例證。行妖術所產生的東西,常常是虛幻的;當妖術的法力消失,黃金會變成爛泥,食物會凋萎、消逝。但在目前這個個案裡,卻絕不是那麼一回事。密探們把樣本帶回來,阿多爾夫教父對著它們念祈禱詞,念驅妖的咒語;但是,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它們還是那麼完好,那麼真實;它們只歸因於自然的腐爛,與尋常同一種東西所需的時間,並沒有兩樣。 阿多爾夫教父不僅感到很困惑,他簡直是惱羞成怒了。在私底下,這些證據幾乎要把他說服了——在這件事看來,並沒有巫術在作祟。不過,他總還是疑信參半;這會不會是一種新的巫法。但還有一個方法可以把這件事發覺出來——假如這些豪華的食物不是從外面帶進來,而是完全在瑪格特的房子裡邊製造、供應的,那麼,一定就是有巫法在作祟。 §七 彼得教父案件 瑪格特宣佈要舉行一個宴會,邀請四十個人來參加;日期是在七天以後。這是一個大好的機會。瑪格特的房子是單獨的,並未與其他的房子相毗連;因此要盯牢它並不困難。整個星期,夜以繼日都有人在它四周窺探。瑪格特的管家像往常一樣地外出,又空著手回來。他們的手中不帶任何東西,就是其他的人也從來不曾把任何東西送進去。這是確鑿不移的,四十個人的食物並未從外頭運進來。假如他們被款宴以任何的給養品,那一定是在這房子裡創造的。說真的,瑪格特在每天傍晚帶一個籃子出去,但那些偵探們偵知,她回來的時候,那一個籃子經常是空空的。 客人們在中午抵達;他們把整個房子塞滿了。阿多爾夫教父也跟著到了;還有,過了一會兒,占星家也來了;他是不請自來的。間諜們告訴他,從前面或從後面,都沒有人把任何包包帶進來。他進來了,發現到食物及飲料都是鮮美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有朝氣的、過節的情況下。他向四周環顧,看到許多煮過的美味食物,以及所有本地及外國的水果,都與尋常的食品無異,具有會腐爛掉的特質,而且他又獲知,這些東西又新鮮又完好。可是,既沒有妖怪、沒有符咒,也沒有雷鳴。那已經足夠了,這一定是巫術在作祟。說它是巫術,那還不夠呢!那是新型態的——一種以前從來不曾夢想過的。那是一股充沛的力量,一股光芒四射的力量,他決定要發掘出它的秘密。把這一個秘密發掘出來,一定會傳遍整個世界;貫穿過最僻遠的地方,使得所有的國家都驚訝異常——還有,他的名字與這一件事相連結;這會帶給他久遠的令名。那簡直是棒極了、絢麗極了的好運道;它可能帶給他的光榮,使他暈眩。 整個房子裡的人都對他讓座,瑪格特很有禮貌地請他就座;烏爾蘇拉叫哥特弗列為他帶來一張特殊的桌子;然後她就把它修飾修飾,並且問他,想要吃一點什麼東西。 「隨便,你帶給我什麼東西都可以。」 兩個僕人從儲藏室裡帶來了食物,還有白酒和紅酒,每一種一瓶。占星家好像從來不曾看過那麼美味的食物;他倒出一大杯紅酒,把它一飲而盡,又再倒出另一杯,然後就開始狼吞虎嚥。 我並不指望撒旦會來,因為已經有一個多禮拜,我既不曾看到他,也不曾聽到他的消息。但現在他進來了——雖然人群擋住了我的視線,使我無法看到他,但我的感覺告訴我,他已經來了。我聽到他在為他的闖入道歉,而且他馬上就要離去的。但瑪格特促請他留下;他就向她道謝,而且真的留下來了。她帶著他,向女士們介紹,向馬德林介紹,還向一些老年人介紹。四處響起一片耳語聲:「就是這一個年輕的陌生人;我們不曾看過他,但我們卻常常聽到關於他的事。他住在很遠的地方。」「哎呀!他真是英俊極了——他叫什麼名字?」「菲利普·特勞姆(Philipp Traum)。」「呀!那名字跟他很相配!」——你看,〝Traum〞(特勞姆)在德文裡是〝Dream〞(夢)①——「他做些什麼事?」「他們說,他為獲得教會職務尚在進修。」「他的臉就是他的幸運。有一天他會成為主教的。」「他的家鄉在那兒?」「在熱帶的某一個地方,他們說,他有一個有錢的叔叔在那兒。」等等。每一個人都急於想認識他,跟他交談。每一個人也都注意到空氣是多麼的清冷,多麼的新鮮;這是驟然間的轉變,因此使人感到很驚奇。因為他們可以看到,在室外的太陽依然如先前一樣地照耀著,天空中也是同樣地飄浮著幾朵清雲。可是,當然沒有人會猜想到,這種轉變的原因何在。 【①奧地利講德文,與德國同文同種,為兄弟之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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