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克·吐溫 > 神秘的陌生人 | 上頁 下頁


  「噢,一大堆呢!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你顯顯身手,讓我們看看,好嗎?」

  「請你表演,拜託!」另一個說。

  「你們不再逃開嗎?」

  「不,我們絕不逃跑。」

  「好,我很樂意。但你們知道,你們必須不忘記你們的諾言。」

  我們告訴他,我們不逃跑。他就走向一個水坑,以一個樹葉做成的杯子舀水。他對它吹氣,把它丟開,然後它就變成像杯子一樣形狀的冰塊。我們感到很驚奇、很好玩。我們再也沒有一絲畏懼了。我們很高興與他同在。我們還懇求他繼續做出更多的東西。他照辦了。他說,我們喜歡什麼水果,他就要送什麼給我們;不管它是不是這個季節的產物。

  我們馬上就嚷道:「橘子!」

  「蘋果!」

  「葡萄!」

  「它們就在你們的口袋裡。」他說。居然是真的。而且它們又是最上品。我們吃著那些水果,心裡還期望著更多的水果;只是沒有人說出而已。

  「只要你們期望吃到什麼東西,你們就會享有它。你們甚至於不用把它們的名字說出來。既然我跟你們在一起,你們就只須期望以及尋找。」

  他所說的都是真的。再也沒有比這更神奇、更有趣的事了。麵包、蛋糕、甜餅、堅果等,只要我們想要什麼,它就在我們的口袋裡。他自己什麼也不吃,只是坐著,談著話;並且做著一件又一件神奇的事來讓我們高興。他用泥塊做成一隻小小的玩具松鼠;它爬到樹上去,坐在我們頭頂上的一根枝枒上,對著我們叫。然後他又做一隻不比老鼠大的小狗,它也爬上去追逐松鼠,而且在枝間跳舞,興奮地吠叫。它跟別的狗一樣,都是活生生的。它使那松鼠感到害怕,跳過了一棵樹又一棵樹,直到松鼠和狗都跑出我們的視線以外。他用泥塊做鳥,把它們放走;它們吱吱地叫著,飛開了。

  最後,我壯著膽要他告訴我們,他到底是誰。

  「一個天使。」他說著,若無其事似地;又把另一隻鳥送走。他拍拍手,讓它飛開。

  一聽到他那樣說,我們又害怕起來。但他囑咐我們不用擔心;對於一個天使,又有什麼好害怕的呢?何況他又很喜歡我們。他繼續說著話,像先前那樣的單純,那樣自然。就在這時候,他又創造一大群手指般大小的男人和女人,讓他們勤勞地工作,開始在草場上清掃,並弄平一塊兩平方碼的空間;然後在上面建築一座巧妙的小堡壘。婦女們忙著攙研膠泥,把它們一桶又一桶地頂在頭上,提上那些架子。男人做著泥水匠的工作。五百個玩具人,興高采烈地蜂擁著、忙碌著,用手把汗水從臉上抹去,與活生生的自然人沒有兩樣。

  我們全神貫注地看著五百個小矮人在建築,一步又一步地,一層又一層地完成,式樣很齊整,格調又很勻稱。駭怕的感覺很快的消失掉,我們又感到很舒適、很安然。我們問: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塑造一些人。他說:可以。於是他就叫西皮為那些牆壁製造大炮;叫尼古拉製造持戟的武士,身披胸甲、護脛、頭盔。至於我呢,製造一些騎兵,以及他們所騎的馬匹。當他分配這些任務時,竟然直接稱呼我們的名字。但他並沒有說出他是怎麼知道的。西皮就問他,他自己的名字是什麼?他平靜地說:「撒旦。」同時他拿出一個碎木片,把正從架子上掉落的一個婦人接住,將她推回原位,並說:「她是一個白癡,像那樣子往後舉步,而不曉得會發生什麼後果。」

  那個名字驀然使我們呆住了。我們的工作物從手上掉落,變成碎片——一尊大炮,一個槍矛兵,和一匹馬。撒旦大笑。他問我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說:「沒有什麼;只是覺得奇怪,一個天使怎麼會有那樣一個怪異的名字。」

  「因為,因為……噢,那是那是……他……他的名字;你知道……」

  「是的,他是我的叔父。」

  他平靜地說著;但我們的呼吸急促了一陣,我們的心怦然跳動,他好像沒有注意到這一些,只是忙著把我們的槍矛兵修補好,他用手觸摸一下,把它們修好,交還給我們。他說:「你們不記得嗎?他自己本身也是天使;曾經一度是天使啊!」

  「是的!那是真的。」西皮說:「我倒忘了。」

  「在墮落以前,他是無可責難的。」

  「是呀!」尼古拉說:「最先他是沒有罪的。」

  「那是很好的一個家族!我們的。」撒旦說:「再也找不到一個更好的家族。在這家族裡,他是唯一犯過罪的。」

  我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才能讓人瞭解那是多麼令人興奮的一件事。你知道,當你看到那麼神秘、那麼迷人、那麼奇特的事體出現時,一種戰慄通過你的全身。那是一種駭人的喜悅的感覺;因為感到自己活著,能夠目睹這一件事,而且你又知道怎樣瞪視著它,你的嘴唇發幹,你的呼吸急促,你不希望到任何別的地方去,只是希望在那兒。一個問題急於從我口中沖出——它已經沖到我的舌頭頂端,很難再把它咽回去了。但我覺得向他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是很魯莽的。撒旦把他業已完成的一頭牛放下。他對我微笑,說:「那並不顯得『魯莽』。假如那是很魯莽的話,我也應該原諒你。『我曾經見過他嗎?』好幾百萬次!打從我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起,有一千年的長久時間——用一種人類的語言來說——在我們同血源的安琪兒中,我是他第二寵愛的。是呀!從那時一直到他墮落,有八千年呢!——依你們的算法來衡量。」

  「八——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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