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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第五十一章

  《西方週報》——一個伶俐的編緝——一部小說——濃縮的才能—一男女主角——雇了個放蕩的作家——小說引起了大亂——浪漫之至的一章——把一對戀人拆散——勝過先知約拿——一首未發表的詩——老舵手——伊利運河上的風暴——舵手多林吉——可怕的暴風——更加危險了——關鍵時刻來到了——奇跡般地得救

  在我們那個「繁榮時代」的全盛時期,罪惡繁榮昌盛,興旺發達。酒店裡坐滿了顧客,法庭上排滿了被告,賭窟裡擠滿了賭徒,妓院裡睡滿了嫖客,監獄裡關滿了罪犯——這是礦區高度繁榮的最可靠的跡象——任何地區都是這樣。難道不是這樣嗎?法院裡堆積如山的案卷就是商業發達,銀錢似水的最確鑿的跡象。但是,還有一個跡象:它珊珊來遲,但它一旦來到,那就無可挑剔地證明「繁榮時代」達到了氾濫時代。它就是「文學」報紙的誕生。「致力於文學的」《西方週報》在弗吉尼亞問世了。全體文人都為它撰稿。P先生是該週報的主編。他是個提著筆的機靈敏捷的尖兵,一個能夠寫清新,美妙的賞心樂事的人。在他當《聯合報》編緝的時候,他只用一行字就輕而易舉地處置了一位同行花了不少力氣寫成的兩欄淩亂不堪的攻擊他的文字,這一行文字初看起來好象是一句嚴肅與買力的恭維話——這就是;「我們的敵人的那些邏緝推理類似上帝的和平,」——並且把它留在讀者的記憶與回味之中,讓他在閒暇時利用《聖經》中的一句經文的剩餘部分——「這非我所能理解」,去體會那行文字的言外的、「大不相同」的含義吧。一次,他談到一個小小的,餓得半死的路旁行乞集團,他們專靠掠搶乘坐大陸驛車碰巧和他們在一起逗留一天的乘客為生。他說他們在教堂裡祈禱的時候,把先聖的祈禱詞篡改為:「賜予我們每天過路的生客吧!」

  我們對《西方週報》寄予極大的希望,當然,要是沒有新穎的小說,它就沒法存在,於是,我們動員起全班人馬,全力以赴地投入這項工作。F夫人是一位能幹的傳奇作家,出自一個說不清名稱的派別——我叫不出這個派別的名稱,因為他們作品裡的主角都是些極其高雅,盡善盡美的人物。她撰寫了開篇第一章,塑造了一位可愛的金髮女郎,這位女傻瓜別的不談,只談珠寶與詩歌;她信守道德,幾乎達到了離奇的地步。她還塑造了一位更為高雅的年青法國公爵,他愛上了金髮女郎。第二個星期,F先生也緊緊跟上,他寫的是一個精明能幹的律師打算使法國公爵陷入財產糾紛,還有一位才華出眾的上流社會的少婦前去勾引公爵,大敗了金髮女郎的胃口。第三個星期,D先生——某日報的一位愚昧無知透頂的編緝,跟在F先生後面寫了一個煉金的神秘的術士。他深更半夜在一個山洞裡與魔鬼密商占卜那幾位男女的星象,打算給他們未來的生活增添大量的磨難,使小說更具有神聖凜然的氣氛,引起讀者的興趣。他還塑造了一個披斗篷戴面罩的無賴,給他一份薪金讓他手持塗了毒藥的尖刀埋伏在公爵半夜回家的路上。他還搞了個滿口土話的愛爾蘭馬車夫,讓他為那位上流社會的少婦當差,完成把情書遞給公爵的特殊使命。

  大約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放蕩不羈的具有文學才能的新人來到了弗吉尼亞——他衣著襤褸不堪,但人非常文靜謙和,簡直是羞怯。他的態度是那樣的溫文而雅,他的舉止是那樣討人喜歡,無論他是清醒著還是喝醉了酒,對一切和他交往的人都極友好。他請求搞文學,提出確鑿證據表明他能夠輕鬆老練地揮舞那支筆。於是F先生立即請他幫忙寫那部小說。他的那一章排在D先生後面,我的則排在他的後面。這傢伙所下的工夫不過是先出去喝個酩酊大醉,然後安頓下來在一種騷狂狀態下施展想像力,開始下筆。這種騷狂是一種顛三倒四,莫名其妙行為的表現,其結果可想而知。他仔細研究了那些先行者們的大作,發現已經創造出足夠多的男女主人公,他對這些角色非常滿意,決定不再增添。滿懷著威士忌激發起來的全部自信心以及威士忌給它的奴僕提供的全部的自滿情緒,這個可愛的傢伙全力以赴地動起手來。他把上流社會的少婦嫁給了馬車夫,是為了令人憤概;把公爵配給了金髮女郎的後母,是為了聳人聽聞;停了那個亡命徒的薪金;在魔鬼和術士之間製造了一場誤會;把公爵的財產全搞到了那個邪惡的律師手中,迫使律師受到良心責備而去酗酒,接著便產生震顫性譫妄,要去自殺;他弄斷了車夫的脖子,讓車夫的寡婦受盡了辱駡、白眼和貧困,最後死於癆病;讓金髮女郎去投河,把衣服丟在岸上,上面照例別著留給公爵的紙條,並祝他幸幅;通過左臂上的胎痣,讓公爵最後弄清,原來他娶了自己失散已久的母親,毀了自己失散已久的親妹妹;安排了公爵和公爵夫人適當而必要的自殺,達到勸善懲惡的目的;打開地殼,讓那個術士鑽到地下去,照例伴隨著煙火,雷聲和硫磺味。本章結束時提出保證,在下一章,他要來一次全面的考察,然後再根據該小說的性質,繼續描述那個魔鬼的下落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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