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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誰也不會頭腦麻木到認為那天晚上我們睡了覺。希格比和我半夜才上床,但只是清清醒醒地躺著,思索,幻想,籌劃。這間沒有鋪地板的破破爛爛的小屋成了宮殿,破布片似的灰毯子變成了絲綢,家俱都成了橡木和紅木做的。從我對未來的幻想中迸發出的每一絲新的光彩都使我輾轉反側或躍然而起,好象我身上安裝了乾電池。我倆把隻言片語射向對方。有一次,希格比問:

  「你什麼時候回家——回合眾國呢?」

  「明天!」我變換了一兩次姿勢,最後翻身坐起來。「唔——不——最遲下個月吧。」

  「我倆坐同一條船。」

  「行」

  停頓。

  「十號的汽船?」

  「好的。不,一號的船。」

  「行!」

  又一次停頓。

  「你打算在哪裡定居?」希格比問。

  「舊金山。」

  「我也是。」

  停頓。

  「太高了——太難爬了,」希格比說。,

  「什麼?」

  「我想去俄羅斯山——在那裡修座房子。」

  「太難爬了?你不會備一輛馬車?」

  「當然——我倒忘了。」

  停頓。

  「卡爾,你要修座什麼樣的房子?」

  「我正在考慮,三層樓加陽臺。」.

  「什麼結構的?」

  「嗯,我還說不上來。磚的吧,我想。」

  「磚的——呸。」

  「怎麼?你打算修什麼的?」』

  「正面用褐沙石——法國厚玻璃——彈子房挨著餐廳——雕塑和繪畫——灌木和兩英畝草地——溫室——前門廊安有鐵把手——灰色駿馬——敞篷四輪馬車、加上帽子上帶著徽章的馬車夫!」

  「真的!」

  長久的停頓。

  「卡爾,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歐洲?」

  「唔,我還沒想過。你呢?」

  「春天。」

  「消磨整個夏天嗎?」

  「整個夏天!我要在那兒呆三年。」

  「嗯——你說話當真嗎?」

  「當真」

  「我願同行。」

  「你當然會。」

  「去歐洲什麼地方?」

  「整個歐洲。法國、英國、德國——西班牙、意大利、瑞士、敘利亞、希臘、巴勒斯坦、阿拉伯半島、波斯、埃及——到處——每一個地方。」

  「我贊成。」

  「很好!」

  「真是一次了不起的旅行!」

  「我倆花上四十或五十萬美元,無論如何要玩它個痛快。」

  又一次長久的停頓。

  「希格比,我們欠屠夫六美元,他威脅說要停止我們的——」

  「吊死屠夫!」

  「阿門。」

  談話就這樣進行下去。已經三點了,我們發現仍然毫無睡意,只好爬起來邊抽煙,邊玩牌,直到太陽升起。這一周輪到我做飯了。我從來就不喜歡做飯,現在,我更憎惡做飯了。

  消息傳遍了全鎮。原來人們就很激動,這一來更激動了。我平靜而幸福地在街上走過。希格比說,已經有人出了兩萬美元要買下工頭的那一份。我說。我倒想看到我自己賣這樣的價錢。我的希望極高。我要價一百萬。但是,我更加堅信,如果有人給了我這個價,這不會有別的結果,只會使我不斷漲價。

  我發現有了錢真是其樂無窮。有個人主動送給我一匹價值三百美元的馬,想用它來換取我不值錢的、未經認可的單據。這帶給我最現實的感覺是,毫無疑問,我真的發財了。接著又來了許多同樣性質的證據——我可以舉出一個,屠夫給我們送來了雙倍的肉,壓根兒也沒提到要錢的事。

  按照地區法令規定,礦脈「勘定者」或「提出產權要求者」在探明後的十天內必須在他們的新產業上做一定量的工作,否則就失去產權,任何人都可隨意佔有它。所以,我們決定第二天就去做那點事。半下午,我從郵局出來,遇到了加德納先生,他告訴我約翰·奈船長病危,在他的家裡(「九裡農場」)臥床不起,他和他妻子幾乎都不能根據病情的需要適當地加以注意。我說如果他能等我一會兒,我願意去照顧病人。我跑回小屋去通知希格比,他不在,我在桌子上給他留了張字條。幾分鐘後,我坐上加德納的馬車離開了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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