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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第二十一章

  堿塵——荒涼和期望——卡森城——旅行結束了——我們被介紹給幾位市民——奇特的責備——華休西風——華休西風的上班時間——州長的宮殿——政府辦公室——法國女房東布裡奇特·奧弗蘭尼甘——一影子的秘密——一場騷動的前因後果——愛爾蘭大隊——奧弗蘭尼甘的房客——勘測之行——塔蘭圖拉蜘蛛逃跑了

  第二十天的早上,我們漫長的旅行已臨近結束了。中午,我們就將到達內華達的首府——卡森城。我們並不怎麼高興,反而感到遺憾。這是一次愉快的旅行,每天都飽賞了奇異風光,現在,我們已經過慣了馬車生活,甚至很喜歡它;因此,在一個村子裡安下身來,過一種單調的生活,並不舒服,反而使人沮喪。

  顯然,我們的新家是一片沙漠,四周是白雪覆蓋著的荒山。看不到一棵樹,只有無邊無際的山艾樹叢和肉葉刺藜。它們把一切都染成灰朴樸的顏色。我們在深深的堿灰中耕行,卷起厚厚的塵煙,象個著火的房屋,冒著濃煙劃過沙漠。我們渾身是灰,象個麵粉匠,還有馬車,騾子、郵包和車夫也一樣——我們,山艾樹和周圍的景色都是同一種單調的顏色。遠處籠罩在漫天沙塵中的長串貨車,就象一幅草原烈火圖。牲口及其主人是可見的僅有活物。除了這些,只有我們在一片淒涼、寂寞的荒漠之中行進。每走二十步,就要經過一具某種動物的乾屍,它那粘滿灰塵的皮緊緊地裹住空空的枯骨。常常可以看見一隻陰沉的渡鴉坐在頭骨或股骨上,警惕而嚴厲地注視著過往的馬車。

  卡森城慢慢進入視野。它坐落在一塊大平原的邊緣。從數英里以外看去,它僅僅是嚴峻的群山的陰影俯視下的一串白色的斑點,那些山峰一個個巍然屹立,孤傲而清高。

  我們到達目的地,下了車,馬車繼續前進。這是一個「木頭」城;人口兩千。主街的店鋪由四、五排白色小木房組成。這些房子用來坐則太高,作其它用途則又太矮,實際上根本不夠高。它們一間一間緊緊地擠在一起,好象這個廣闊的平原上缺乏空地皮似的。人行道上鋪的是稀稀拉拉的石板,人走在上面會格格作響。城中央,面對著商店的是「廣場」。這是落磯山區裡城市的特產——一塊寬敞的空地,沒有柵欄,中間有一根旗杆。這是個有用的地方,公開拍賣,馬匹交易,群眾大會在這裡舉行,軍隊也在這裡安營紮寨。廣場的另外兩側對著商店、機關和馬廄。卡森城的其餘部分就相當淩亂了。

  在驛車公司裡和從旅館去州長府邸的路上,我們被引見了幾位公民。這些人中有一個叫哈利斯的先生,騎著馬。他正要開口說什麼,突然改口說道:

  「實在抱歉,請稍候片刻;那邊那個證人硬說我參與了加利福尼亞馬車搶劫案——這是無禮的舉動,多管閒事,先生,因為我根本不認得那個人。」

  然後,他拍馬過去,用一支六發左輪訓斥那個陌生人,後者也用一把槍來作辯解。當雙方的子彈打完後,那個陌生人又裝上子彈開了幾槍(還補上一鞭),哈利斯先生便騎馬跑過來,彬彬有禮地點了點頭,回家去了,一顆子彈擊穿了他的肺,幾顆鑽進了屁股;從這些洞眼裡湧出小股的鮮血,順著馬背淌下來,弄得那畜牲怪模怪樣。從那以後,我再也沒見哈利斯開槍打過人。但是這件事使我回想起了我們在卡林城的第一天。

  這就是我們那天的所見所聞。下午兩點,如同往常一樣,每天一次的「華休西風」刮了起來;隨風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塵土,有美國的面積那麼大,內華達准州的首府不見了。然而對於新來乍到的人來說,這景色並不是一點意思也沒有的。在高空,遮天蔽日的塵雲中黑壓壓的裹帶著一些奇怪的東西——活的、死的,東飄西蕩,來來去去,在翻卷的灰塵中時隱時現——草帽、小雞和陽傘被卷上了最高最遠的天空;毛毯,鐵皮招牌,艾灌叢和木瓦在稍下面一層;門口擦鞋用的棕墊,車毯更低一層;下一層是鐵鍬和煤鬥;再下一層是玻璃門、貓兒和小孩;再下一層是貯木場上吹散的木材,輕便馬車和手推車;最下一層,離地三四十英尺,則是飄飄蕩蕩的房頂和空空的木棚。

  真使人眼花鏡亂,要是能弄出眼睛裡的沙子,本來還會看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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