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克·吐溫 >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 | 上頁 下頁 |
六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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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你的一邊,當然我會的。他們決不會動你的一根毫毛。」她說。我見她說的時候鼻翼微張,眼睛閃著光亮。「要是我走成功了,我就不會在這裡了,」我說。「不會在這裡為這些流氓並非你的叔叔這件事作證。如果我到時候還在這裡,我也無法這樣幹。我能宣誓證明說這是些敗類,是痞子,我能做的,僅此而已。儘管這還是有點兒價值的。可別的人也能這麼幹,並且幹得比我更強——他們這些人一出場就不會遭到懷疑,和我有所不同。我來告訴你怎麼找到這些人。你給我一支筆和一張紙。就這樣——《王室異獸》,勃裡斯克維爾。把這個藏好,別丟了。一旦法院要弄清這兩個傢伙的事,讓他們派人上勃裡斯克維爾去,去對鎮上人說,你們已經抓住了演出《王室異獸》的傢伙,要他們前來出場作證——哈,不用你一眨眼的工夫,全鎮的人會湧來作證,瑪麗小姐。而且他們准會怒氣衝衝地趕來。」 依我看,我們已經把事情一樁樁一件件都安排好了。我因此說: 「不妨讓拍賣就這樣進行下去,不用擔什麼心。拍賣以後,人家在整整一天之內,不用為了買下的東西付現款,因為通告的時間太局促了,他們在取到錢以前無法付款——依照我們設下的方案,拍賣不會作數,他們也就拿不到錢。黑奴的事和這沒有什麼兩樣——這不是買賣,黑奴不久也就會回來。哈,黑奴的錢,他們是到不了手的——他們可陷進了最糟的困境啦,瑪麗小姐。」 「好啊,」她說,「我如今先下去吃早飯去,隨後徑直往洛斯羅浦家去。」 「啊喲,那不成啊,瑪麗·珍妮小姐,」我說,「這絕對不行啊。吃早飯以前就走。」 「為什麼?」 「依你看,我要你去的根本原因是什麼,瑪麗小姐?」 「嗯,我從未想過啊——讓我想一想。我不明白啊。是什麼原因呢?」 「為什麼?因為你可不是那種臉皮厚厚一層的人啊。要是我念的書能象你的臉一樣,那該多好啊。人家一坐下來,就讀到粗黑的鉛字體,看得清清楚楚的。依你看,你難道能夠見到你叔叔,你叔叔來親你,說聲早安的時候不露——麼?」 「對,對,別說啦!好,我在吃早飯以前就走——我樂意的。難道讓妹妹跟他們在一起?」 「是的——根本不用為她們擔什麼心。她們還得忍耐一會兒。要是你們都走了的話,他們說不定會起疑心。我不要你見到他們這些傢伙,也不要見到你的妹妹,或是這個鎮上的任何別的人——要是今天早上一個鄰居問起你叔叔,你的臉啊,會說出點兒什麼來。不行,你還是徑直去吧,瑪麗·珍妮小姐。至於其餘的人,我會一個個安排好的。我會讓蘇珊小姐替你向叔叔們問候的,還讓她們說,你要走開幾個鐘頭,好小小休息一下,換一換環境,或者是去看一個朋友,今晚或者明晨就會回來的。」 「去看一個朋友,這樣說是可以的,不過我可不要向他們問候。」 「好,那就不問候。」對她這樣說一下,那就夠了——這樣說不會有什麼壞處。這是小事一樁,不會惹什麼麻煩。可往往只靠一些小事,便能清除人們深層裡的障礙。這樣一件小事能叫瑪麗·珍妮小姐感到舒服,卻又不用花費什麼代價。隨後我說:「還有另外一件事——就是那袋錢的事。」 「啊,他們拿到了手啦。一想到他們是怎麼樣搞到手的,我覺得我是多麼傻啊。」 「不對。你可不知情哩。他們並沒有搞到手。」 「怎麼啦,那麼在誰手裡?」 「我但願我知道就好了,不過我並不知道。錢曾經在我的手裡。因為我從他們那兒偷了過來。我偷來是為了給你們的。我也清楚我把錢藏在什麼一個地方,不過我怕如今不在那裡了。我非常難過,瑪麗·珍妮小姐。我實在難過得無以復加,不過能做到的我都做過了,我都做過了,這是說的實在話。我差一點兒給逮住了。我不得不隨手一塞塞好,拔腿就跑—— 可塞的不是個理想的地方。」 「哦,別埋怨自己罷——光埋怨自己,那太不好了,我不准許這樣——你也是無可奈何嘛,這不是你的錯嘛。你給藏在哪裡啦?」 我並不願意讓她又想到自己的煩惱。我仿佛張不開嘴來對她說些什麼,以致叫她仿佛見到棺材裡躺著的屍體,肚子上放著那個錢袋。因此,我一時間什麼也沒有說——隨後我說: 「我寧可不告訴你我把錢放在哪裡的,瑪麗·珍妮小姐,如果你能不追問我的話。不過我可以為了你起見,把這寫在一張紙片上。只要你願意,你可以在去洛斯羅浦家的路上拿出來看。你看這樣行麼?」 「哦,行的。」 我就寫了下來:「我把錢袋放到棺材裡了。那天你在那兒哭的時候,也就是在當晚,錢還在棺材裡。當時我躲在門背後,我也替你非常難過啊,瑪麗·珍妮小姐。」 寫著寫著,我眼裡也流了淚,我想到她怎樣深夜隻身一人哭哭啼啼,可就在她自己家的屋簷下,這些魔鬼正住在那裡,叫她丟醜,掠奪她。我把紙片折好遞給她時,看見她眼睛裡也熱淚盈眶。她用力握住我的手說: 「再見了,——你剛才對我說的話,一樁樁、一件件,我都會照著做。要是我再也見不著你了,我也永遠不會把你忘掉,我會一次又一次,無數次地想你,我會為你祈禱。」 說過,她飄然而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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