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克·吐溫 >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 | 上頁 下頁 |
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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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公爵說,「由我們來補足」——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金燦燦的錢。 「這可是個了不起的好主意,公爵——你那個腦袋瓜可真是聰明絕頂了,」國王說,「還是《王室異獸》這出老戲幫了我們的忙。」——一邊他也順手掏出了金幣,摞成一疊。 兩人的口袋幾乎掏空了,不過他們還是湊足了六千塊錢,一文不少。 「聽我說,」公爵說,「我又有一個想法。讓我們走上樓去,在那兒把錢數一數,隨後把錢遞給閨女們。」 「我的天,公爵,讓我擁抱你!這可是一個人能想到的最光輝燦爛的主意啦。你的腦袋肯定是聰明到了最驚人的地步。哦,這說得上是錦囊妙計,一點兒漏洞也沒有。要是他們還心存疑慮的話,憑這下子管叫它一掃而空——這一下啊,管叫他們無話可說。」 我們一上了樓,大夥兒一個個圍著桌子。國王把金幣點過數了,隨手摞成一疊疊,每三百元一疊——整整齊齊的二十小堆。大夥兒一個個眼饞得不知道怎樣才好,並且使勁舔嘴唇。隨後他們把錢重新扒進了袋子裡。我注意到了國王正在蹩著勁,準備又一次發表演說了。他說: 「朋友們,耽在那一邊的我那可憐的哥哥,對我們這些留在陽間這傷心之穀的人是慷慨大方的。他對他深愛的、他保護的、失去父母的這些可憐的羔羊是慷慨的。是啊,凡是瞭解他的人,我們都知道,要不是他怕虧了他親愛的威廉和我本人,他准會對她們更加慷慨的。他到底會不會呢?依我的心裡思量,這絕對不會錯的。既然如此,——如果在這樣一個時刻,竟然出來擋道,那還算什麼叔叔?如果在這樣一個時刻,竟然想對他深愛的這些可憐的甜蜜的小羔羊存心掠奪,——是的,掠奪,——那還算什麼叔叔?對威廉,如果我還瞭解他——我想我是瞭解他的——好,我來直接問他。」他一轉身,對公爵做出種種的手勢藉以達意。公爵呢,有一陣子只是傻乎乎地瞪著眼睛望著,隨後仿佛突然懂得了是什麼個意思,一跳跳到國王面前,咕咕咕地不停,快活得不知怎樣才好,並且擁抱了他足足有十五下左右,才放開手。接著,國王說,「我早知道了。我料想,他對這件事是什麼個態度,從這一些看來,能叫大夥兒一個個都信得過。來,瑪麗、蘇珊、瓊娜,把錢拿去——全部拿去。這是躺在那邊的,身子涼了,心裡卻是高興的人贈送給你們的。」 瑪麗·珍妮就朝他走過去,蘇珊和豁嘴朝公爵走過去,一個個擁抱、親吻,那麼熱烈,是我見所未見的。大夥兒也一個個含著熱淚,大多數人還和騙子們一個個握手,一路上還說: 「你們這些親愛的好人啊——多麼可愛——真沒想到啊!」 接下來一個個很快又講到了死者,說他是多麼好的一個人;他的死對大家是多大的一個損失;如此等等。這時候,有一個大個子、說話沖的人,從外邊往裡擠,站在那裡一邊聽,一邊張望,默不作聲,也沒有人對他說話,因為國王正說著話,大夥兒正在忙著聽。國王在說——說到了半中間: 「……他們都是死者至好的朋友。這是為什麼今晚他們被邀請到這裡。不過,到明天,我們希望所有的人都來——我說所有的人,因為他素來對每一個人都尊重,對每一個人都和好。因此他的殯葬的酒宴理當對大家都敞開的。」 此人就是愛聽自己說話,所以嘮嘮叨叨沒有個完。每隔一會兒,他又要提到殯葬酒宴這句話。後來,公爵實在受不了了,便在一張小紙片上寫了幾個字「是葬禮,你這個老傻瓜」,折好了,便一邊嘴裡谷——谷——穀,一邊從眾人頭上扔給他。國王看了一遍,把紙片往口袋裡一塞,說道:「可憐的威廉,雖然他害了病,他的心可始終是健康的。他要我請大家每個人都來參加葬禮——要我請大夥兒務必參加。不過他不用擔心——我說的正就是這件事嘛。」 隨後,他不慌不忙,滔滔不絕地胡諂下去,時不時地提到殯葬酒宴這個詞,跟剛才一個樣。他第三次這麼提時,他說: 「我說酒宴,倒並非因為這是通常的說法,恰恰不是的——通常的說法是叫葬儀——我這樣說,因為酒宴是正確的詞。葬儀這個詞,在英國是不再沿用了。酒宴這個詞更好些,因為這意思是更正確地指明了你的意向。這個詞源自希臘文DγgD,指外面,露天,國外;希伯來文是Jeesum,指種植,蓋起來,因而就是埋的意思。你們知道吧,所以殯葬酒宴就是當著大眾的公開的下葬。」 這是我見到的最拙劣的表演了。啊,那位說話沖的人當了他的面大笑了起來。大夥兒一個個都驚呆了。一個個在說,「怎麼啦,醫生?」阿勃納·夏克爾福特說: 「怎麼啦,羅賓遜?你沒有聽到這個信息麼?這位是哈維·威爾克斯。」 國王更巴結地滿面堆笑,伸過手來說: 「這位是我那可憐的哥哥的好朋友、醫生吧?我——」 「你這雙手別碰我!」醫生說。「你說話象一個英國人麼——可真是麼?學得這麼糟的,我可還從沒見過。你這個彼得·威爾克斯的兄弟啊。你是個騙子,這才是你的真面目!」 哈,這下子可把大夥兒驚呆了!他們一個個圍住了醫生,要叫他的氣平下來,想給他作種種解釋,告訴他哈維已經在四十件事上表明他確實是哈維,他怎樣知道每個人的姓名,知道每一隻狗的名字。還一個個求他,求他千萬別傷害哈維的感情、可憐的閨女們的感情和大夥兒的感情。可是不論你怎麼勸說,都沒有用,他還是一個勁兒地大發雷霆。還說不論什麼人,裝做英國人卻又英國話說得那麼糟,准是個騙子,是個撒謊的傢伙。那幾位可憐的閨女偎著國王哭泣,醫生突然一轉身,對著她們說: 「我是你們父親的朋友,我至今是你們的朋友,我作為一個朋友,一個忠誠的朋友,一個要保護你們免遭傷害的朋友,現在我警告你們,馬上別再理會那個流氓,別再理睬他,這個無知識的流浪漢。他滿口胡言亂語,亂扯所謂的希臘文和希伯來文。他是一眼便能被識破的詐騙犯——不知從什麼地方揀來一些空洞的名字和沒影子的事,就當作什麼依據,還由這兒的一些本該明白事理的糊塗朋友幫著糊弄你們。瑪麗·珍妮·威爾克斯,你知道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無私的朋友。現在聽我一句話,把這個可憐不足惜的流氓給轟出去—— 我求你幹這件事,行吧?」 瑪麗·珍妮身子一挺,我的天啊,她多麼漂亮啊。她說: 「這就是我的回答。」她抱起那一袋錢,放在國王的手心裡,還說,「收下這六千塊大洋吧,為我和我的兩個妹妹投放出去吧,你愛怎麼辦就怎麼辦,也不用給我收據。」 隨後她一邊用一條胳膊摟著國王,蘇珊和豁嘴摟著另一個。大夥兒一個個鼓掌,腳蹬著地板,仿佛掀起了一場風暴。 國王呢,昂起了腦袋傲然一笑。醫生說: 「好吧,我洗手不管這號事了。不過我警告你們全體,總會有一個時刻來到,到時候你們會為了今天的看法害羞的。」——說罷,他就走了。 「好吧,醫生,」國王嘲笑他說,「我們會勸她們來奉告你的。」——這話逗得大家笑了起來。他們說,這下子挖苦得恰中要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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