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克·吐溫 > 案中案 | 上頁 下頁
十五


  他取出在現場搜集的那些零七八碎的物證,擺放在他膝頭的一張硬紙板上。眾人鴉雀無聲,靜靜地看著。

  「我們已經測得經度和緯度,並根據磁偏角作了校正,這些給出了發生悲劇的精確方位。我們還測得了海拔高度,氣溫和基本濕度——這些都有不可估量的價值,能使我們精確地估價,在當夜的這段時間內,這些因素在何種程度上作用于兇手的情緒和意向。」

  (響起了一陣嗡嗡的低語聲:「老天爺,他的學問真深哪!」)

  福爾摩斯指著他的那些物證。「現在讓我們請這些沉默的證人講給我們聽吧。

  「這兒有一條亞麻布空子彈袋。它說明什麼呢?說明:害人的動機是搶劫,而不是復仇。它還說明什麼?說明兇手智力低下——是否可以說頭腦遲鈍,或者差不多如此呢?因為一個頭腦健全的人是不會想到搶劫弗林特·布克納的,這個人身上從來沒有多少錢。不過,也許兇手是不明底細的外地人呢?我們再來聽聽子彈袋怎麼說。這件東西是我從子彈袋裡面取出來的。這是一小片銀色的石英,非同尋常。請你仔細看看——再請你——還有你。現在請傳回來。在這一帶沿岸地區,只有一處礦脈出產這種類型、這種色澤的石英;那礦脈綿延近兩英里長,根據我的看法,在不久的將來,這條礦脈將會使當地聞名於世,使它的兩百位主人獲得他們夢寐以求的財富。清說出那條礦脈的名稱。」

  「基督教科學和瑪麗·安聯合礦!」眾人異口同聲地說。

  一陣狂熱的歡呼聲隨之而來,大家都就近抓住別人的手,使勁攥著,眼含淚花。威爾斯·法戈·弗格森吼道:「我的『一條龍」就在那條礦脈上,這下子它要漲到一英尺一百五十塊錢了——這話你記住了!「

  等到喧鬧聲平息下來,福爾摩斯先生接著說:

  「由此我們可知有三件事確定無疑:兇手可能智力低下;他不是個外地人;他的作案動機是搶劫,而不是復仇。讓我們接著分析下去。我手裡拿著的是一小截導火索,上面有最近燃燒過的氣味。這截導火索能告訴我們什麼呢?結合已經確定無疑的證據石英,它向我們透露兇手是一名礦工。先生們,這導火索還進一步告訴我們:兇殺的手段是爆炸。還有什麼呢?還有:爆炸物是放置在木屋靠近大路的一側——也就是木屋的前面——因為這截導火索是我在距爆炸地點六英尺以內發現的。

  「現在我手裡捏著的是一根瑞典產的火柴——是那種在盒上擦燃的安全火柴。我是在路上找到這根火柴的,那裡距被炸毀的木屋有六百二十二英尺。這說明什麼呢?說明:導火索是從那兒燃起的。這根火柴還說明什麼?說明:那兇手是個左撇子。我是怎麼知道的呢?先生們,我很難向你們解釋我是怎樣知道的,如此細微的蛛絲馬跡只有靠豐富的經驗和深入的研究才能察覺。不過確有蛛絲馬跡,而且有一個事實也支持這種判斷,諸位一定在那些出色的偵探小說中常常留意這個事實,即:所有的兇手都是左撇子。」

  「老天爺,是這麼回事!」漢姆·桑德韋奇把大腿一拍,「以前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我也沒想到!」「我也沒想到!」好幾個人都嚷嚷起來。嘿,他的眼裡可真是不揉沙子——好眼力!」

  「先生們,儘管兇手遠離受害者,他仍然不能完全避免被傷害。我現在向你們展示的這塊木片擊中了他。把他打出了血。無論現在他在什麼地方,他身上掛的彩都會暴露無遺。我是在他點燃那根致命的導火索對所立之處揀起這塊木片的。」他居高臨下地掃視全場,臉拉了下來。他慢慢抬起手,指道:

  「兇手就站在那兒!」

  刹那間,全場驚愕得鴉雀無聲;緊接著,幾十條嗓子齊聲喊道:

  「薩姆·希裡爾?啊,老天爺,不會!哪會是他?純粹是瞎說八道!」

  「注意了,先生們——別著急。觀察一下——他的額頭上有血跡。」

  希裡爾嚇得臉色刷白,快要哭出來了。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向每個人求助,期望得到他們的同情。他朝福爾摩斯伸出雙手,懇求道:

  「噢,別,別!我從來沒幹過,我發誓從來沒幹過。腦門上這處傷是我——」

  「警官,逮捕他!」福爾摩斯喊道,「我絕不妄言。」

  希裡爾又開始求救。「噢,阿其,別讓他們抓我。我媽非氣死不可!你是知道我怎麼受的傷。跟他們說,阿其,救救我!救救我!」

  斯蒂爾曼擠到人群前面來說:

  「好,我會救你。別害怕。」他面對全場說,「不管他是怎麼受的傷,都和這個案子無關,不會影響斷案。」

  「上帝保佑你,阿其,夠朋友!」

  「阿其,好樣兒的!來吧,小夥子,把他們那套花拳繡腿打個落花流水!」眾人歡聲雷動。對本地精英的自豪感和愛鄉之情在眾人心中油然而生,他們對福爾摩斯的態度發生了逆轉。

  年輕的斯蒂爾曼等歡呼聲平息下來,說道:

  「我請湯姆·傑弗裡斯把住這道門,請哈裡斯警官把住那道門,別讓任何人離開。」

  「說辦就辦。接著說吧,老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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