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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福爾摩斯先生把一張桌子搬到窗前,背對著這幫密探坐了下來,開始寫字。密探們從窺視孔那兒收回目光,點上煙斗歇歇氣,一邊噴雲吐霧,一邊聊著。弗格森果斷地說:

  「夥計們,沒什麼好說的,他是一個奇人!只要奇人有的,他都占全了。」

  「威爾斯·法戈,你說過的話,就數這一句最明白。」傑克·帕克說:「昨天夜裡那件事,要是他在,還不是小菜一碟?」

  「嘿,當然了,可不是小菜一碟麼!」弗格森說,「要是那樣,咱們就能見識什麼叫科學性了。有學問——實實在在的學問——拔尖的學問,沒人能比得上,你說是不是?阿其也不錯,門外漢敢說,他從來沒讓別人比下去過。不過,他的本事只不過是眼力,眼尖得跟貓頭鷹似的,要讓我說,這本事只不過是飛禽走獸一類的本事,不比飛禽走獸高,也不比飛禽走獸低,這種本事是百裡挑一,可裡頭沒學問。要說厲害,要說神奇,那他就沒法跟這一位比了。為什麼這麼說呢,我來告訴你他會怎麼幹。他會路過霍根家門口,瞟一眼——就源一眼——他家的屋子,這就行了。這就把什麼都看出來了?正是,閣下,看得點滴不漏。別看霍根家在那兒住了七年,還沒他知道的多呢。然後,他會坐在那孩子的床上,不慌不忙地跟霍根太太說話——這麼著吧,漢姆,就當你是霍根太太。我問,你答。」

  「好嘞,來吧。」

  「『夫人,能否請您——注意——別老走神。那孩子是男的還是女的呀?』

  「『女孩,您呐。』

  「『唔,女孩。很好,很好。幾歲啦?』

  「『剛六歲,您呐。』

  「『唔——年紀小,體格弱——兩英里。這樣她一定累得走不動了。一定會癱在地上睡著了。咱們能在兩英里以外找到她,也許不到兩英里。有幾顆牙呀?』

  「『五顆,您呐,還有一顆剛露頭。』

  「『很好,很好,很好,真不錯。』你看,夥計,他一看就看出門道來了,這時候別人還都在那兒看熱鬧呢。『穿襪子了嗎,夫人?穿鞋沒有?』

  「『穿了,您呐——都穿了。』

  「『襪子也許是紗線織的?鞋用的是摩洛哥皮子?』

  「『是紗線的,您呐。鞋是小牛皮的。』

  「『唔——小牛皮。這樣,事情就複雜了。不管它,接著來——我們能對付得了。信什麼教呀?』

  「『天主教,您呐。』

  「『很好,請把床上的毯子給我剪一條。好,謝謝。不是純毛——進口的。很好。請把孩子穿的哪件衣服剪一條來。謝謝。是棉布的。有點兒磨痕。非常好的線索,非常好。勞駕您給我弄點兒地上的土。謝謝,太感謝了。啊,太好了,太好了。現在,我想咱們有頭給了。』你瞧,夥計們,他掌握了全部線索,別的都沒用了。那麼,這位奇人現在幹什麼呢?他把這些個布頭和泥土攤在桌子上,一件挨著一件放好,胳膊肘支著桌子,趴在那兒研究——一邊研究,還一邊自言自語,『女孩』;把桌上的物件換換位置,『六歲』;再把桌上的東西這樣擺擺,那樣擺擺:『五顆牙——一顆剛露頭一一天主教——紗線——棉布——小牛皮——他媽的小牛皮。』然後坐直了盯著天上,一邊把兩手插進頭髮裡,梳過來,梳過去,一邊嘟囔,『他媽的小牛皮!』然後他站起來,皺著眉頭,搬著手指頭掐算線索——碰到無名指後停了下來。不出一分鐘,他滿面紅光,心花怒放,喜上眉梢,挺起身板,可威風了。他對眾人說,『你們去兩個人,提著燈籠,到英雲·比利那兒把孩子接回來——其他的人就回家睡覺去吧;晚安,夫人;晚安,各位先生。』他禮貌周到地彎腰打個招呼,回酒店去了。這就是他的作派,別人可學不了——講科學,有學問——沒用十五分鐘,全都妥了——用不著在樹林子裡鑽一個鐘頭,也用不著大家湊到他跟前開半個鐘頭的會。夥計們,你們說是吧?」

  「老天爺,這可太神了!」漢姆·桑德韋奇說,「威爾斯·法戈,你真把他說活了。哪本書也沒像你描寫得這麼活靈活現啊。老天爺,我覺得就像在我眼前一樣——你們呢,夥計們?」

  「真的嗎?這只不過像看相片一樣,那邊才是真的呢。」

  弗格森對自己的成功宣講非常高興。他靜靜地呆了一會兒,品味自己的快感,然後懷著深深地敬畏嘟囔:

  「這人別是上帝派下來的吧?」

  一時無人回答;過了一會兒,漢姆·桑德韋奇畢恭畢敬地說:

  「叫我說,這人可是百年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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