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馬克·吐溫 > 案中案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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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自己的房間,從梳粧檯上拿了幾件小物件放到看不見的地方:一把指甲挫放在床下的地板上;一把指甲刀放在衣櫥底下;一把象牙小裁紙刀放在大衣櫃下面。她轉回來說: 「好了!有幾件小東西我忘記拿來了。」她告訴孩子都是什麼東西,然後說:「乖孩子,快去給我拿來。」 那孩子聽話,飛跑去了,很快把那幾件東西拿了回來。 「乖孩子,難嗎?」 「媽媽,不難;你去過哪兒,我就去哪兒。」 她又趁孩子不在時,到書架的下層取了幾本書,依次翻開,用手擦過翻開的頁面,看一下頁碼記在心裡,然後把這幾本書放回原處。她說: 「阿其,你不在的時候,我做了一件事。你能發覺是什麼事嗎?」 那孩子走到書架跟前,抽出動過的書,把書翻到碰過的那一頁。 母親把他抱在膝上,說: 「乖孩子,現在我來回答你的問題。我發覺你有一件事和別人不一樣。你能在黑暗裡看見東西,能聞出別人聞不到的氣味,你有嗜血犬的本領。這種本領很好,也有用,可是你一定要保密。如果人家發現了,就會說你是個怪孩子,別的孩子就會討厭你,給你起綽號。在這個世界上,一個人要想不讓別人看不起,不招別人嫉恨,就要和大家都一樣。這是你生下來就有的特點,了不起,不錯,我很高興;可是,為了媽媽,你要保密,好嗎?」 孩子雖然不懂,還是答應了。 在這一天剩下的時間裡,母親激動得心潮翻騰;形形色色的計劃、方案和主意紛至遝來,每一條都離奇、陰險而又邪惡。不過,這些念頭使她神采煥發,在她臉上映出殘忍的光輝,泛起地獄之火曖昧的顏色。她處於狂熱之中;坐臥不安,沒有心思看書、縫補衣服;只有不停地走來走去才能讓她稍稍放鬆一點兒。她用二十種方法來測試孩子的特異功能。她沉浸在往事之中,一個勁地自言自語:「他傷透了我父親的心,這些年來我沒日沒夜地嘗試,要一報還一報,都白費了。如今我有辦法了——如今我有辦法了。」 夜幕降臨,躁動的邪惡的念頭仍然控制著她。她不停地測試;手持一支蠟燭,從閣樓到地下室,藏別針,藏縫衣針,藏頂針,藏線軸;藏到枕頭和地毯下面,藏到牆縫裡和煤箱裡的煤塊底下;然後讓小傢伙摸著黑去找;找到以後,她誇獎孩子,把他摟得喘不過氣來,自己也享受著快樂和自豪的滋味。 從這時起,她的生活翻開了新的一頁。她說,「今後的日子有了保證,我能等,我要高高興興地等著。」她重新揀起了放棄多時的愛好,重操音樂、語言、素描、繪畫,以及久違了的少女時代的賞心樂事。她又快樂起來,重新體味生活的情趣。年復一年,她看著自己的孩子慢慢長大,很知足。雖然不能說心滿意足,倒也差不了許多。在孩子的心田裡,善良的一面壓過了其他方面。在她看來,這是他惟一的缺陷。不過,她認為孩子對她的摯愛和孝敬彌補了這個缺陷。『他的仇恨不掩善良固然是好事;可是,他的仇恨能否像他的友善一樣執著而持久,還是一個問題——這就不妙了。 光陰似箭。阿其長成了一個相貌英俊、體格勻稱、膂力過人的小夥子。他彬彬有禮,氣質高雅,性情隨和,和藹可親,雖然只有十六歲,他看上去要老成得多。一天晚上,母親說有些非常要緊的事情要跟他談,還說他這麼大,該知道這些事情了;長到這麼大,他的性格已經成型,足夠穩定,能夠完成一個她多年來經過深思熟慮而制定的果敢計劃了。這時,她對兒子講述了自己慘痛的經歷,所有可怕的細節無一遺漏。那孩子聽罷呆了半晌,說: 「我明白了。咱們是南方人,以牙還牙是咱們的規矩和天性。我一定要找到他,殺了他。」 「殺了他?不,死亡是赦免,是解脫;死亡是送人情。難道我還欠他的人情不成?你連一根頭髮也不能傷他。」 那孩子苦思冥想了一會兒,說: 「您就是我的整個世界,您的願望就是我樂意格守的天條。告訴我要做什麼,我一定去做。」 母親的眼裡顯出滿意的神情,她說: 「你要去找到他。我知道他的藏身之處已經有十一年了;在這之前,我花了五年的時間、許多的金錢去打聽,追尋。他在科羅拉多開石英礦,生意不錯。他住在丹佛。他的名字叫雅各布·福勒。聽著——這是從那個永生難忘的黑夜以來,我頭一次提到他的姓名。想一想!要不是我避免讓你蒙受恥辱,給你取了一個清白的名字,你就會姓這個姓的。你要把他從那裡趕走,折磨他一通,再趕他走;再折磨,再趕;再折磨;再趕;心別軟,手也別軟;毀了他的生活,讓他在莫名的恐怖氣氛中度日,讓他精疲力竭,叫苦不迭,逼得他只求一死,情願自裁。你要把他變成又一個流離失所的猶大。他會覺得天無寧日,心無寧日,寢不安枕。你要逼著他,纏住他,摧殘他,讓他肝腸寸斷,就像他對我父親和我做的事情一樣。 「我一定遵命,母親。」 「我相信,孩子。所有的事情已經安排妥當,所需的東西也都打點好了。這是一張信用證,你儘管去花,錢有的是。有時候你得喬裝改扮。這些物件,還有其他給你提供便利的東西,我也都準備好了。」她從打字台的抽屜裡取出一疊紙方,上面全都打好了如下內容: 懸賞10000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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