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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一


  「我正想對你補充一句,可是你打斷了我的話,我要補充的就是,剛才你說不打聽這些秘密,這些不能讓人知道的事情,你的這個決定是很對的。暫時你先別管,請別勞神。到時候你會全知道的,確切地說,就是到必要的時候。昨天有個人對我說,人需要空氣,空氣,空氣!現在我想去他那裡,去弄清楚,這話是什麼意思。」

  拉祖米欣站著,陷入沉思,心情激動,在考慮著什麼。

  「這是個政治陰謀家!一定是!他正處於採取某一決定性步驟的前夕,——這是一定的!不可能不是這樣,而且……

  而且杜尼婭知道……」他突然暗自想。

  「這麼說,阿芙多季婭·羅曼諾芙娜常來看你,」他一字一頓地說,「你呢,要去會見一個人,這個人說,需要更多的空氣,空氣,而且……而且,這樣看來,這封信……也是從那兒來的了,」他仿佛自言自語地斷定。

  「什麼信?」

  「她收到了一封信,就是今天,這使她驚慌不安。很不安。甚至非常擔心。我跟她談你的事——她求我不要說。後來……後來她說,也許我們很快就會分手,隨後她又為了什麼事情熱烈地感謝我;隨後她就回到自己屋裡,把門鎖上了。」

  「她收到了一封信?」拉斯柯爾尼科夫若有所思地又問了一聲。

  「是啊,一封信;可是你不知道嗎?嗯哼。」

  他們兩人都不說話了。

  「再見,羅季昂。我,老兄……有一個時期……不過,再見,你要知道,有一個時期……嗯,再見!我也該走了。我不會去喝酒。現在用不著了……你胡說!」

  他匆匆地走了;但是已經出去,已經幾乎隨手掩上了房門,卻又突然把門推開,望著旁邊什麼地方,說:

  「順帶說一聲!你記得這件兇殺案嗎,嗯,就是這個波爾菲裡經辦的:謀殺那個老太婆的案子?嗯,要知道,兇手已經查明,他自己招認了,還提供了一切證據。這就是那兩個工人,那兩個油漆匠當中的一個,你想想看,還記得吧,在這兒我還為他們辯護過呢?你相信嗎,那幾個人——管院子和那兩個見證人上樓去的時候,他和他的同伴打打鬧鬧,在樓梯上哈哈大笑,這都是他為了轉移別人的視線,故意做出來的。這個狗崽子多麼狡猾,多麼鎮靜!讓人難以相信;可是他自己作了解釋,自己全都招認了!我上當了!有什麼呢,照我看,這只不過是一個善於偽裝、善於隨機應變的天才,一個從法律觀點來看善於轉移視線的天才,——所以沒什麼好奇怪的!難道不可能有這樣的人嗎?至於他沒能堅持到底,終於招認了,這就讓我更加相信他的話了。更合乎情理嘛……

  可是我,那時候我卻上當了!為了他們氣得發狂!」

  「請你說說看,這一切你是怎麼知道的,對這件事你為什麼這麼感興趣?」拉斯柯爾尼科夫問,看得出來,他很焦急。

  「這還用問!我為什麼感興趣!是你問我!……我是從波爾菲裡那裡知道的,也從別人那裡聽說過。不過從他那裡幾乎瞭解了一切情況。」

  「從波爾菲裡那裡?」

  「從波爾菲裡那裡。」

  「他……他的意思呢?」拉斯柯爾尼科夫驚慌地問。

  「關於這件事,他對我作了極好的解釋。按照他的方式,從心理學上作了解釋。」

  「他作了解釋?他親自給你作了解釋?」

  「親自,親自;再見!以後還要跟你談點兒事情,不過現在我還有事。以後再說……有一段時間,我以為……沒什麼;以後再說!……現在我幹嗎還要喝酒呢。不用酒,你已經把我灌醉了!我真的醉了,羅季卡!現在不用喝酒我就醉了,好,再見;我還會來的,很快就來。」

  他走了。

  「這,這是個政治陰謀家,一定是的,一定是!」拉祖米欣慢慢下樓去的時候,完全肯定地暗自斷定。「把妹妹也拉進去了;像阿芙多季婭·羅曼諾芙娜這樣的性格,這非常,非常可能。他們見過好幾次面……要知道,她也對我暗示過。根據她的許多話……她的片言隻語……和暗示來看,這一切都只能是這個意思!不然,對這些錯綜複雜、一團亂麻似的情況應作何解釋呢?嗯哼,我本來以為……噢,上帝啊,我怎麼會這樣想呢。是的,這是我一時糊塗,我對不起他!這是他當時在走廊上,在燈光下把我搞糊塗了。呸!我的想法多麼可惡、不可寬恕而且卑鄙啊!尼科爾卡招認了,他真是好樣的……以前的所有情況,現在全都清楚了!那時候他的病,他那些奇怪的行為,甚至以前,以前,還在大學裡的時候,他一向都是那麼陰鬱,那麼愁悶……不過現在這封信又是什麼意思?大概這也有什麼用意。這封信是誰來的?我懷疑……

  嗯哼。不,我一定要把這一切都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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