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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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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太太!」他用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聲音高聲說,「這事與您無關!誰也不會指控您是教唆者和同謀者,何況罪證還是您發現的,是您把口袋翻了過來:可見您毫不知情。我非常、非常惋惜,如果,可以這麼說吧,如果是貧窮促使索菲婭·謝苗諾芙娜這樣做的,不過,小姐,您為什麼不肯承認呢?害怕羞辱嗎?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也許是不知所措了?這是當然的,完全可以理解……然而,為什麼要幹這種事呢!先生們!」他對所有在場的人們說,「先生們!我可憐她,而且,可以這麼說吧,深深同情她,大概,我也願意寬恕她,就連現在也願寬恕她,儘管我個人受到了侮辱。小姐,但願現在的恥辱能成為您今後的教訓,」他對索尼婭說,「我不再追究了,事情就這樣完了,結束了。夠了!」 彼得·彼特羅維奇斜著眼睛看了看拉斯柯爾尼科夫。他們的目光碰到了一起。拉斯柯爾尼科夫燃燒著怒火的目光似乎要把他燒成灰燼。然而卡捷琳娜·伊萬諾芙娜好像再沒有聽到什麼:她發瘋似地抱著索尼婭,吻她。孩子們也用自己的小手從四面抱住索尼婭,看來波列奇卡還不完全懂得這是怎麼回事,卻淚痕滿面、抽抽搭搭地哭著,把她那哭腫了的、很好看的小臉俯在索尼婭的肩上。 「這是多麼卑鄙!」突然門口傳來一聲響亮的呼喊。 彼得·彼特羅維奇很快回頭一看。 「多麼卑鄙!」列別賈特尼科夫又說了一遍,凝神注視著他的眼睛。 彼得·彼特羅維奇甚至好像顫抖了一下。大家都看到了。(後來大家都記起了這一點。)列別賈特尼科夫一步走進屋裡。 「您竟敢讓我作證嗎?」他走到彼得·彼特羅維奇跟前,說。 「這是什麼意思,安德烈·謝苗諾維奇?您說的是什麼?」 盧任含糊不清地說。 「這意思就是,您……是誣陷者,這就是我的話的意思!」列別賈特尼科夫激動地說,用他那雙近視眼嚴厲地瞅著他。列別賈特尼科夫極為氣憤。拉斯柯爾尼科夫一直拿眼睛盯著他,仿佛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並且在掂量著他說的每一句話。又是一陣沉默。彼得·彼特羅維奇甚至幾乎驚慌失措了,特別是在最初一瞬間。 「如果您這是對我說話……」他結結巴巴地說,「您這是怎麼了?您精神正常嗎?」 「我精神倒是正常的,您卻未必……騙子!啊,這多卑鄙!我一直在聽著,我故意等著,為的是把一切都弄明白,因為,老實說,就是到現在,這件事也還不完全合乎邏輯……可是您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我不明白。」 「可我做什麼了!您別再胡說八道,莫名其妙地只作暗示了!還是您喝醉了呢?」 「是您,這個卑鄙的傢伙,也許喝醉了,我可沒喝醉!我從來不喝伏特加,因為這違背我的信念!你們信不信,是他,是他親手把這張一百盧布的鈔票送給索菲婭·謝苗諾芙娜的,——我看見了,我可以作證,我發誓!是他,是他!」列別賈特尼科夫對著大家,對著每一個人重複說。 「您這個乳臭小兒,您是不是瘋了?」盧任尖聲叫喊,「她本人就在這兒,就站在您面前,她就在這兒,剛剛當著大家的面證實,除了十個盧布,她沒從我這兒得到過任何東西。既然如此,我怎麼會又給了她一百盧布呢?」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列別賈特尼科夫高聲叫喊著證明說,「雖然這違反我的信念,不過我願意現在就在法庭上宣誓,隨便起什麼誓都行,因為我看到了您是怎樣偷偷地把錢塞給她的!只是我這個傻瓜,還以為您把錢塞給她是做好事呢!在房門口和她告別的時候,當她轉過身來,您用一隻手和她握手的時候,您用另一隻手,用左手偷偷地把鈔票塞進了她的口袋裡。我看見了!我看見了!」 盧任的臉發白了。 「您胡說些什麼!」他粗暴無禮地高聲叫嚷,「您站在窗前,怎麼能看清鈔票呢!您眼睛高度近視……這准是您的錯覺。您是在說胡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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