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陀思妥耶夫斯基 > 卡拉馬佐夫兄弟 | 上頁 下頁 |
一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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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彼得·伊裡奇插嘴說,帶著不安的神色聽他說話,仔細打量著他,「您最好自己去說,他會搞不清楚的。」 「會搞不清楚的,我看也會搞不清楚的!唉,米莎:你替我辦了這件事,我要吻你一下。……如果你不搞亂的話,我賞你十個盧布,快去。……香檳酒,頂要緊的是讓他們把香檳酒取出來,還要白蘭地,紅葡萄酒,所有上次帶的那些東西。……他們知道那一次帶了些什麼。」 「您聽我說!」彼得·伊裡奇不耐煩地插嘴說,「我說:讓他只是去把錢換來,告訴他們不要關門,然後您自己去說好了。……您把鈔票給他。快走,米莎!越快越好!」彼得·伊裡奇看來是在故意攆走米莎,因為他站在客人面前,瞪大眼睛呆看著他那血跡斑斑的臉和用顫抖的手指攥著一把鈔票的血污狼藉的手,只顧又驚又怕地張著嘴呆站在那裡發愣,一定沒聽進去多少米卡剛才吩咐他的話。 「哦,現在我們去洗一洗,」彼得·伊裡奇嚴肅地說,「您把錢放在桌上,或是塞進口袋裡,……好,去吧。您把上衣脫下來。」 他幫他脫衣服,忽然又喊了出來。 「您瞧,您的上衣上也全是血!」 「這個……這不是上衣上的。只是這兒在袖子旁邊有一點。……只是在靠著放過手帕的地方附近。從口袋裡滲出來的。我在費尼婭那裡的時候坐在手帕上了,血就滲出來了。」米卡立刻用一種令人驚奇的天真信任神氣解釋說。彼得·伊裡奇皺著眉傾聽著。 「您幹了些什麼呀;大概同什麼人打架了吧。」他喃喃地說。 他們開始洗手。彼得·伊裡奇拿起水罐子,倒出水來。米莎匆匆忙忙地,也沒有抹多少肥皂(彼得·伊裡奇以後想起:當時他的手不住哆嗦)。彼得·伊裡奇立刻叫他多抹些肥皂,多擦一擦。這時候他似乎支配起米卡來,而且越往後越厲害。我們應該順便說一句:這青年是個性格頗為剛強的人。 「您瞧,指甲下面還沒洗乾淨;好,現在再擦一擦臉,這兒:鬢角上面,耳朵旁邊,……您就穿著這件襯衫去麼?您究竟要上哪兒去?瞧,您的右手袖口上全是血。」 「是的,全是血。」米卡審視著襯衫的袖口說。 「那麼應該換一件內衣。」 「沒有工夫。您瞧,我……」米卡還是帶著那種信任的神情說,一邊用手巾擦臉和手,穿上上衣,「我可以把袖口挽進去,在上衣裡遮著是看不見的,……您瞧!」 「現在請您告訴我,您到底幹了些什麼?同什麼人打架了麼?是不是又在酒店裡,象上次那樣?是不是又同那個上尉,象那一次似的,毆打他,拖著他走?」彼得·伊裡奇帶著責備的意味問。「您又揍了誰一頓,……要不把什麼人給殺了?」 「別廢話!」米卡說。 「什麼廢話?」 「別介意,」米卡說,突然笑了一聲,「我剛才在廣場上把一個老太婆壓死了。」 「壓死了?老太婆?」 「老頭子!」米卡喊道,兩眼直望著彼得·伊裡奇的臉,一面笑,一面象對聾子說話似的大聲嚷著。 「唉,見鬼,老頭子,老太婆,……究竟是真殺死人了麼?」 「講和了。打了架——又講和了。在一個地方。臨分手成了朋友。一個傻子,……他饒恕了我,……現在一定饒恕了。……但他要是能站起來,就不會饒恕我了。」米卡忽然擠眉弄眼地說。「不過去他的,您聽見沒有,彼得·伊裡奇,去他的,不用管他!現在我不想去談它!」米卡堅決地說。 「我的意思是說您幹嗎喜歡同每個人都打架,……就象那次為了一點小事情同那位上尉那樣。……您打完了架,又跑去喝酒取樂,您就是這種性子。三打香檳酒,何必要這麼多?」 「妙極了!現在把手槍交給我吧。真的,我沒有工夫。我倒是很想跟你談談,親愛的,可是沒有時間了。而且也用不著,現在再談已經太晚了。哎呀!錢哪兒去了,我放在哪兒了?」他叫了起來,用手在口袋裡亂摸。 「您放在桌子上了,……自己放的,……就在那裡放著。忘記了麼?您把錢真當垃圾和水一樣。這是您的手槍。真奇怪,剛才六點鐘的時候,還拿它抵押了十個盧布,可這會兒您手裡竟有好幾千,有兩三千,對不對?」 「大約是三千吧。」米卡笑著說,把錢塞進褲子的旁邊口袋裡。 「您這樣會弄丟了。您是開到了金礦還是怎麼的?」 「金礦?金礦!」米卡拼命大喊著,縱聲大笑起來。「您想不想上金礦,彼爾霍金?有一位太太肯馬上塞給您三千盧布,只要您肯走。她就塞給我了,她是多麼愛金礦啊!你認識霍赫拉柯娃嗎?」 「不認識,可是聽說過,也看見過。難道是她給您的三千盧布?真是她塞給您的麼?」彼得·伊裡奇不大相信地看著他。 「那您等明天太陽升起的時候,當青春常在的斐勃斯神①起來頌禱上帝的時候,可以自己到霍赫拉柯娃太太家去,當面問她:她給了我三千盧布沒有?您去打聽一下吧。」 ====== ①即太陽神(Phoebus)。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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