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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第五節 將來一定會這樣,一定會這樣!

  長老離開修道室大約有二十五分鐘。已經十二點半了,可是大家為他而聚會的德米特裡·費多羅維奇竟還沒有來。但人們幾乎也好象把他忘記了,等到長老重新走進修道室的時候,看見賓客間正談得十分熱鬧。談得最起勁的是伊凡·費多羅維奇和兩位司祭。米烏索夫顯然也很熱烈地參加了談話,但是他又不走運,顯然處於次要地位,別人甚至不大理睬他的話,這個新情況更增加了他越來越大的火氣。原來在此以前,他就已經在知識見聞方面和伊凡·費多羅維奇唇槍舌劍地交過幾次鋒,對於他對自己那種有點滿不在意的神氣不能不往心裡去。他暗地想:「到現在為止,至少我還沒有落在一切歐洲進步潮流的後面,但是這新的一代卻根本不把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裡。」費多爾·巴夫洛維奇自己曾說過要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實際也果真沉默了一些時候,但卻帶著嘲弄的微笑,觀察著鄰座的彼得·阿曆山德羅維奇,顯然對他的發火極為高興。他早已為了一些事想報復他一下,現在不願錯過機會,最後終於忍不住向鄰座的肩頭彎過身去,再一次低聲逗其他來:「您剛才為什麼在『親熱地吻手』以後不馬上離開,卻願意繼續留在這夥不體面的人中間呢?那是因為您感到自己受了氣,受了侮辱,所以要留下來翻本,顯示一下自己的才情。現在您在沒有顯顯自己的才情以前是不會走的。」

  「您又來了?正相反,我馬上就走。」

  「您要走得比任何人都晚,都晚些!」費多爾·巴夫洛維奇又挖苦了一句。這時正好長老回來了。

  辯論停了一會兒,但是長老在原先的座位上坐定以後,朝大家看了一下,似乎客氣地請大家繼續談。阿遼沙對於長老的各種臉色差不多都心中有數,因此明顯地看出他已經十分疲倦,在勉強支持著。他最近生病以來,由於無力,時常有昏倒的情形。昏暈前那種慘白的神色,現在差不多又出現在他的臉上,他的嘴唇已經發白了。但是他顯然不願讓聚會散去,這裡面他似乎自有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目的呢?阿遼沙留心觀察著。「我們正在議論他那篇十分有趣的文章,」掌管圖書的司祭約西夫指著伊凡·費多羅維奇對長老說,「他提出許多新的見解,但是思想似乎是兩面的。關於宗教社會法庭和它的權限範圍的問題,曾有一位教會人士寫了一大本書,他發表在雜誌上的這篇文章就是就這個問題作答的。……」

  「可惜我沒有讀到大作,但是聽說過的。」長老回答,銳利地盯著伊凡·費多羅維奇。

  「他的見解十分有趣,」掌管圖書的神父繼續說,「在關於宗教社會法庭的問題上,他顯然完全反對教會和國家分離。」「這很有意思,但理由是什麼呢?」長老問伊凡·費多羅維奇。

  他終於回答了長老,但是並沒有露出那種高傲客氣的神氣,象阿遼沙頭一天擔心的那樣,卻是謙遜,持重。顯然極有禮貌,而毫沒有話中有話的意味。

  「我的論據是,把兩種因素,也就是把國家和教會兩者各自的實質揉合在一起的做法,自然還將長久存在,儘管它毫不可能,而且不但無法處於正常狀態,甚至連使它處於起碼的和諧狀態都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從根本上就隱藏著虛偽。據我看來,國家和教會之間在司法這類問題上的折衷,從純粹、根本的實質上來看就是不可能有的。我所反駁的那位教會人士斷定,教會在國家裡佔有一定的明確位置。我卻反駁他說,正相反,教會本身應該把整個國家包括在裡面,而不應該只在後者中佔據一個角落,即使他在目前由於某種原因辦不到,那它實際上也無疑應當成為基督教社會進一步發展的一個直接的、主要的目的。」

  「完全有理!」佩西神父,那位有學問而沉默寡言的司祭堅決而神經質地說。

  「這是純粹的教皇全權論!」米烏索夫嚷了起來,不耐煩地把架著的兩腿交替了一下。

  「咳,可我們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山!」①約西夫神父大聲說了一句,接著又對長老說,「您看,他還反駁了那個教會人士的這樣一些『基本和主要』的主張:第一,『無論哪一種社會團體不能也不應自行僭取權力,來支配其成員的各種民事和政治權利。』第二,『刑事和民事訴訟權不應屬￿同它本質不相容的教會,因為教會是神的機構,人們為了宗教目的組成的團體。』第三,『教會是世外的天國』。……」

  ——
  注:①教皇全權論為十九世紀中葉羅馬教皇所主張的教會應成為國家最高權力的一種學說。此詞源出於拉丁語,直譯為「住在山後的人們」,山就是意大利的阿爾卑斯山。約西夫回答米烏索夫的話就是指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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