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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你發什麼脾氣?」瓦裡婭豁然醒悟過來說,「你什麼也不明白。就像個小學生似的。你以為,這一切都會損害你在阿格拉婭心目中的形象?你不知道她的性格;她能不理睬頭號有錢的闊女婿,而心甘情願地跑到某個大學生住的街上,跟他一起餓得要死,這就是她的理想!你永遠也不可能理解,假如你能堅定和自尊地經受住我們這種家境,你在她眼裡就會變得多麼有意思!公爵使她上鉤用的辦法,第一,根本不去釣她,第二、他在大家面前裝做白癡。為了他她把全家搞得亂糟糟的。單就這一點覺得好。咳,您什麼也不明白!」

  「得了,還得瞧,它竟明白下明白,」加尼亞令人費解地低語說,「只不過我依然不希望她知道老頭的事。我認為,公爵會守口如瓶,不講出去的。他也會制止列別傑夫的;在我纏著他問時,他也不想全對我說……」

  「看來,你自己也看到了,除了他一切已經昭然若揭了。現在你還想幹什麼?還指望什麼?如果還存在一線希望的話,那麼這僅僅使你在她眼中平添了一副受難的樣子。」「嘿,儘管阿格拉婭充滿羅曼蒂克,可是這種醜事也會使她望而卻步的。一切都有一定的界限,一切都有一定的界限,你們全都是這樣。」

  「阿格拉婭會畏怯?」瓦裡婭輕蔑瞥了一眼兄長,火冒三丈地說,「可是你的靈魂是卑賤的!你們這種人全都一錢不值,縱然她可笑、古怪,可是比我們所有的人要高尚成千倍。」

  「好了,沒什麼,沒什麼,別生氣,」加尼亞滿意地又低聲說。

  「我只是憐憫母親,」瓦裡婭繼續說,「我擔心父親的這件事會傳到她耳朵裡。哎,真擔心!」

  「大概已經傳到了,」加尼亞指出。

  瓦裡婭本已站起來想上樓到尼娜·亞曆山德羅夫娜那兒去,但停住身,注意地看了一眼兄長。

  「誰會對她說呢?」

  「想必是伊波利特。我認為,他一搬到我們這兒來,就把向母親報告這件事看做是第一件樂事。」

  「他又怎麼知道的呢,請告訴我?公爵和列別傑夫決定對誰都不說出來,甚至科利亞也什麼都不知道。」

  「伊波利特?他自己打聽到的。你無法想像,這傢伙狡猾到什麼程度,他多會搬弄是非,他有多麼靈敏的鼻子,能嗅出一切醜事,一切壞事。嘿,信不信隨你,而我深信,他已經把阿格拉婭掌握在手中。即使還沒有掌握到手,也將會掌握到手的。羅戈任也跟他有聯繫,公爵怎麼會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而且他現在多想暗算我呀!他把我看做是私敵,這點我早看清楚了,他幹嗎要這樣,他這是要幹什麼,他可是快要死的人,我真不明白!但是我要哄騙他;你瞧著,不是他暗算我,而是我算計他。」

  「你這麼恨他,又為什麼引他過來呢?他值得你費心算計他嗎?」

  「是你建議他搬到我們這兒來的。」

  「我以為他會是個有用的人;知道嗎,他自己現在愛上了阿格拉婭並給她寫信。她們詳細地探問我……他差點要給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寫信呢。」

  「在這個意義上他並不危險!」加尼亞惡狠狠地笑著說,「不過,確實有什麼地方不是那麼回事。說他愛上了阿格拉婭,這很可能,因為是男孩嘛!但是……他不會給老太婆寫匿名信。這是個惡毒、渺小、自負的庸人!……我能肯定,我確信,他在她面前把我們形容成陰謀家,他就是這樣開始的。我承認,我起先像傻瓜似的對他洩露了我的心思;我以為,出於同樣的對公爵報復的動計他會跟我利益一致;他是這麼個狡猾的傢伙!哦,我現在完全看透他了。

  關於這樁偷竊事他是從自己母親,即大尉妻子那裡聽來的。老頭既然決定幹這事,就是為了大尉妻子。伊波列特突然無緣無故告訴我,『將軍』答應給他母親400盧布,他就這樣沒頭沒腦,不拘任何禮節地對我說了。這下我就全明白了。而他就那樣窺視著我的眼睛,一副得到滿足的神態。他一定也講給媽媽聽了,純粹是要撕碎她的心而得到滿足。他幹嗎還不死,你倒告訴我?他可是過三星期就該死的。而在這裡還養胖了點!他也不再咳嗽了;昨天晚上他自己對我說,已經兩天沒咯血了。」

  「趕他走。」

  「我不是恨他,而是蔑視他,」加尼亞驕傲地說,「好,是的,是的,就算我恨他吧,就算是吧!」他突然異常憤怒地喊了起來,「我要當面對他說這點,即使他躺在枕頭上即將死去,我也要說!假如你讀過他的《自白》,天哪,你就會知道,他的幼稚到了多麼無恥的地步!這是皮羅戈夫中尉,這是悲劇中的諾茲德廖夫①,而主要的是個男孩!我那時要是揍他一頓,讓他吃驚吃驚。該有多痛快。現在他向所有的人報復,就為了當時他沒有得逞……但這是怎麼回事?那裡又鬧起來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終究會忍受不了的。普季岑!」他向走進房間的普季岑喊了起來,「這算什麼,事情到底要鬧到什麼地步?這……這……」

  但吵鬧聲很快就越來越近了,門突然敞開了,伊沃爾京老頭怒氣衝衝,面孔發紫,渾身顫抖,無所約束地朝普季岑大發雷霆。尼娜·亞曆山德羅夫娜、科利亞跟在老頭後面,在大家後面的則是伊波利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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