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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嗯!……何必,您何必要換掉這件常禮服呢?」公爵煩惱地敲了一下桌子,感歎道。

  「這是一出古老喜劇中提的問題。但是,心地無比善良的公爵,您把我的不幸已經太往心裡去了!我不配這樣對待。也就是說,我一個人不敢當;但是您也在為罪犯……為微不足道的費爾迪先科先生感到痛苦,是嗎?」

  「是的,是的,您確實使我很不安,」公爵心不在焉和不滿地打斷了他的話,「那麼,既然您這麼深信這是費爾迪先科於的、您打算做什麼呢?……」

  「公爵,我深深敬愛的公爵,別人還會是誰呢?」列別傑夫用越來越受感動的腔調巴結著說。「要知道沒有別的人可以設想為那個人,因而,除了費爾迪先科先生,完全不可能懷疑別的人,要知道,這麼說吧,這又是一條不利於費爾迪先科的證據,已經是第三條了:因為還是這個問題:別的人還會是誰?總不見得我該懷疑布爾多夫斯基先生吧,嘻-嘻!」

  「照您,多麼荒謬!」

  「最後,總不是將軍吧。嘻-嘻?」

  「簡直胡說八道!」公爵幾乎生氣地說,他不耐煩地在座位上轉來轉去。

  「還用說不是胡說八道嗎,嘻-嘻!這個人,也就是將軍,真把我逗笑了,剛才我跟他趁熱打鐵追蹤到維爾金家……應該向您指出,當我失竊後首先叫醒他時,將軍比我還要感到震驚,甚至臉色都變了,紅一陣,白一陣,最後突然顯得部樣正義凜然,表示著強烈的義憤,我甚至都沒有料到會到那種程度。真是個正人君子!他經常吹牛,這是他的癖好,但是是個有高尚情操的人,同時他又是個缺少心眼的人,他的純真無邪可以令人充分信任他。我已經對您說了,我深深敬愛的公爵,我對他不僅有好感,而且喜歡他。突然他停在街中央,解開常禮服,敞開胸,說『搜搜我,您搜過凱勒爾,為什麼不搜我呢?公正要求這樣做,他手腳都抖動著,甚至臉變得雪白,一副威嚴可恨的樣子。

  我笑了起來,說,『聽著,將軍,如果別人對我這樣說你,我立即用自己的雙手把我的頭顱取下來,將它放在一隻大盤子裡並親自端給所有懷疑你的人,對他們說:瞧,看見這顆腦袋了吧,我就用自己的這顆腦袋為他擔保,不僅,是腦袋,甚至還可以赴湯蹈火。瞧我準備怎麼為你擔保。」他當即撲過來擁抱我,仍然在大街中央,眼淚奪眶而出,渾身顫粟著,緊緊地招我摟在胸前(弄得我甚至差點咳嗽起來。)他說:『你是我患難中留下的唯一的朋友!,真是個易動感情的人!

  於是,當然羅,一路上他立即講了個類似境遇的壞事,說年輕時有一次他被懷疑偷了500盧布,但是,第二天他撲進熊熊燃燒的房子,從火中拖出了懷疑他的伯爵和當時還是少女的尼娜·亞曆山德羅夫娜。伯爵擁抱了他,這樣就有了他和尼娜·亞曆山德羅夫娜的婚姻,而次日在火災的廢墟中找到了裝著失款的盒子;這是一隻英國構造、帶暗鎖的鐵盒,不知怎麼的掉到地板底下去,因此誰也沒有發覺它,直到這場火災後才找到。這純粹是胡說。但是他說到尼娜·亞曆山德羅夫娜時,甚至歎泣起來。尼娜·亞曆山德羅夫娜是個氣度高貴的婦人,儘管她生我的氣。」

  「你們不認識?」

  「幾乎不認識,但我真心誠意想和她認識,哪怕只是為了在她面前辯解。尼娜·亞曆山德羅夫對我有所不滿,認為似乎是我現在腐蝕了他丈夫,使他酗酒。但我不僅沒有腐蝕他,反而還勸阻他;也許,我現在正使他擺脫有害的傢伙。再說他是我的朋友,我向您承認,我現在不會撇下他,也就是說,他去哪兒,我也去哪兒,因為唯有重感情才能把握他。現在他甚至完全不去拜訪自己的大尉妻子了,雖然暗中非常想去見她,有時甚至為她唉聲歎氣,特別是每天早晨起床穿靴子那一會,不知道為什麼正是這個時候。他沒有錢,槽就槽在這裡,而沒有錢無論如何也休想去她那裡。他沒有向您要過錢嗎?我深深敬愛的公爵?」

  「沒有,沒有要過。」

  「他不好意思。他本來想過的,甚至向我承認,他想來麻煩您,但是不好意思,因為不久前您才借錢給他,加上他認為您不會給的。他把我當朋友才吐露這話的。」

  「那您沒有給他錢嗎?」

  「公爵!我深深敬愛的公爵!不光是錢,為了這個人,這麼說吧,甚至生命……不,不過我不想誇大,不是生命,但是可以這樣說,為了這個人我真的願意經受一次熱病,害一個膿腫或者甚至咳嗽,只要有非常的必要;因為我認為他是個偉大的但又是個沉淪的人!就是這樣!不光是錢!」

  「這麼說,您給他錢了?」

  「沒有,錢我沒有給,他自己知道,我是不會給的,但要知道唯一的目的是使他節制和改正。現在纏著要跟我一起去彼得堡;我去彼得堡可是為了要趁熱打鐵追蹤費爾迪先科先生,因為我肯定他已經在那裡了,我的將軍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我懷疑,到了彼得堡他會從我身邊偷偷溜走,好去找大尉妻子。我承認,我甚至會故意放他走,我們已經講好,一到被得堡就立即兵分兩路,以便更容易抓住費爾迪先科先生。我就這樣要先把他放了。然後突然像雪落到頭上一樣,去大尉妻子那裡回見他,——其實,是要使他感到羞愧,作為一個有家室的人,作為一個一般所說的人,他應該得這一點。」

  「只不過別鬧得。滿城風雨,列別傑夫,為了上帝,別鬧得滿城風雨,」公爵感到強烈不安,悄聲說。

  「哦,不會的,其實只是為了使他感到羞愧、同時也閃看看他是一副什麼模樣,因為根據模樣可以做出許多結論,我尊敬的公爵,特別是這樣的人!啊,公爵!儘管我自己遭到這麼大的不幸,但是甚至現在我還是不能不想到他,不能不想到怎樣糾正他的道德,我深深敬愛的公爵,我對您有個不同尋常的請求,我坦白地說、甚至正是為了這點才來的(您已經跟他們家熟悉了)甚至還在他們那裡住過;要是您,心地無比善良的公民,您決定在這件事上協助我,其實只是為了將軍一人和他的幸福……」

  列別傑夫甚至交叉起雙手,猶如祈禱那樣。

  「什麼事情於怎麼協助?請相信,我相當願意完全理解您,列別傑夫。」

  「我到您這兒來唯一懷著的就是這種信心。通過尼娜·亞曆山德羅夫娜可以起作用;這麼說吧;可以在他自己家裡內部觀察、注意他這位閣下。不幸的是,我跟他家不熟悉……況且這裡還有尼古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他崇拜您,可以說,是出於少年的一片真心,他大概也會幫忙的……」

  「不,上帝保佑,別把尼娜·亞曆山記羅夫娜扯進這件事上……還有科利亞……不過可能我還沒有理解您的用意,列別傑夫。」

  「這裡根本沒什麼要理解的!」列別傑夫甚至在椅子上跳將起來,「只要感情的溫柔,這就是我們病人的全部藥物。公爵,您允許我把他看做是病人吧?」

  「這甚至顯示出您的委婉和智慧。」

  「我舉一個例子給您解釋,為了明白起見我就用一個實例。您瞧,這是個什麼人:他現在一心戀著這個大尉妻子,而沒有錢是不能上她那兒的,今天我就打算在她那兒抓獲他,這是為他幸福著想;但是,假定說,不光是大尉妻子的事,而是甚至犯了真正的罪行,啼,某樁最可恥的行為(雖然他根本不會這樣做),那麼到那時,我說,也只要用高尚的溫情,這麼說吧,你就能瞭解他的一切,因為他是個重感情的人!請相信,他熬不過五天,自己就會講出來,會痛哭流涕,承認一切;如果做得巧妙和高尚,通過家庭和您對他進行一切監視,這麼說吧,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尤其能如此:哦,心地無比善良的公爵!」列別傑夫甚至頗為感奮地跳起來說,「我可不斷定他一定……可以說,我願意哪怕是現在為他流淌我的全部鮮血,雖然您也會同意,沒有節制地酗酒,大尉妻子這一切加在一起是會導致一切後果的。」

  「這樣的目的,我當然總是願意幫助的,」公爵站起來說,「只不過我向您承認,列別傑夫,我現在心裡不安得不得了;您說,您不是一直……總之,您自己說的、您懷疑費爾迪先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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