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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親愛的,我的好人列夫·尼古拉那維奇!」將軍突然滿懷感情並激動地說,「我……甚至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本人(不過,她又開始罵你了,由於你還同時罵我,只是我不明白是為什麼),我們終究是愛你的,真誠地愛你和尊敬你,甚至不論怎樣,也就是說,不論表面上怎樣。但是,你也會同意的,親愛的朋友,你自己也會同意的,突然聽到這個冷血鬼說出那番話,會多麼莫名其妙,多麼煩惱(因為她在母親面前,擺上一副對所有我們的問題不屑置理的神態,尤其是對我的問題,因為我,真見鬼,犯了傻,因為我是一家之長,我想出來要擺擺威風——嘿,犯了傻),這個冷血鬼突然冷笑著聲稱,這個「瘋女人」(她是這麼說的,我覺得奇怪,她跟你說的是一樣的話:『難道你們至今還猜不到』?,「這個瘋女人堅持無論如何要我嫁給列夫·尼古拉那維奇公爵,為此她要把葉甫蓋尼·帕夫雷奇攆出我們家……」就這麼說,沒再做任何解釋,只顧自己哈哈大笑,我們則目瞪口呆,她卻嘭一聲關上門,走了。後來她們把剛才跟她和跟你有關的事告訴了我……還有……還有……聽著,親愛的公爵,你不是個好見怪的人,你很明白事理的,我發現你身上有這樣的品質,但是……請別生氣:真的,她嘲笑你,她像孩子似地笑鬧,因此你別生她氣,但事情肯走是這樣的。你別多作他想,她不過是愚弄你和我們大家,是出於無所事事。好了,再見!你瞭解我們的感情嗎?瞭解我們對你的真摯感情嗎?這種感情是始終不渝的,永遠不變,絲毫不變……但是……現在我要往這裡走了,再見,過去我很少像現在這樣心緒不寧的(這是怎麼說的?)……啊,前面是別墅!」

  剩下一個人在岔路口時,公爵朝周圍打量了一下,很快地穿過街,走近一憧別墅亮著燈的窗口,展開一張紙片。在跟伊萬·費奧多羅維奇談話的時候,他一直緊緊地把它捏在右手裡。現在就著微弱的光線,他讀著:

  「明天早晨7點我將在公園的綠椅子上等您。我決定告訴您一件異常重要的事,它直接關係到您。

  又及,我希望,您不要把這張字條給任何人看,雖然對您寫上這樣的叮囑我感到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考慮的結果,認為這對您是必要的,所以就寫上了,因為我為您那可笑的性格而感到羞愧臉紅。

  又又及,那張綠色條椅就是剛才指給您看的那一張,您真得感到難為情!我不得不也寫明這一點。」

  字條是匆匆寫就的,折得也很馬虎,大概就在阿格拉婭走到露臺來前寫的。公爵懷著近乎驚恐不安、難以形容的激動心情又把紙條緊緊握在手中,猶如受驚的小偷似的急忙從窗口燈光下跳開:但在這樣做的時候突然跟就在他肩後的一位先生憧了個滿懷。

  「我一直跟在您後面,公爵,」這位先生說。

  「是您,凱勒爾?」公爵驚呼道。

  「我在找您,公爵。我曾在葉潘欽家的別墅旁等過您,當然,我無法進去。您跟將軍一起走著的時候,我就在你們後面走著。公爵,我願為您效勞,您就吩咐凱勒爾吧,我願為您犧牲,如果需要的話,甚至願意去死。」

  「可是……這是為什麼?」

  「嘿,大概接著會有挑戰。這個莫洛夫佐夫中尉,我瞭解,但我不認識他……他是不會容忍屈辱的。當然,他把我們弟兄,也就是我和羅戈任,傾向於看做廢物,也許,這是理該如此,這樣就只有您一個人對付他了,公爵,您不得不付這筆賬了。我聽說他在打聽您,大概明天他的朋友就會去找您,也許,現在就已經在等您了。如果您賞臉選我做決鬥的助手,為您即使貶為士兵我也願意;為此我才找您,公爵。」

  「原來您說的也是決鬥!」公爵忽然哈哈笑了起來,使凱勒爾異常驚訝。他是十分厲害。凱勒爾本來確實幾乎如坐針氈不得安生,直到提出自己當決鬥助手的建議之後,才感到心滿意足,現在看到公爵笑得這麼開心,幾乎感到受了委屈。

  「可是,公爵,您剛才抓住了人家的子,一個有身份的人在大庭廣眾下是難以容忍這一點的。」

  「可是他當胸推了我一下。」公爵笑著嚷道,「我們沒有什麼好爭的!我將請他原諒,事情也就完了,如果要交手,那就交手吧:就讓他開槍好了,我甚至希望這樣。哈!哈!我現在會給個槍裝彈藥了!凱勒爾,您會給手槍上彈藥嗎?先應該買火藥,手槍用的,不能濕的,也不是打炮時用的粗的那種;然後先是放火藥,從門上什麼地方扯一塊氈,接下來把子彈裝進去,不能在裝火藥前就放子彈,否則就會打不響。聽著,凱勒爾,否則就會打不響的。哈-哈!難道這不是絕好的機會,凱勒爾朋友、啊,凱勒爾,知道嗎,我現在要擁抱您,吻您,哈-哈-哈!您剛才怎麼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的?趕快到我那兒去喝香檳。我們一起喝個一醉方休!您知道嗎,我有十二瓶香檳酒,在列別傑夫的地窖裡?前天列別傑夫『碰巧』賣給我,第二天我搬到他那兒去住,我就全部買下了!我要把所有的夥伴都召集來:怎麼樣,今夜您要睡覺嗎?」

  「跟任何一夜一樣,公爵。」

  「好吧,那就祝您睡個安穩覺!哈-哈!」

  公爵穿過街道,消失在公園裡,留下了有點不知所措、耽於沉思中的凱勒爾。他還沒有見過公爵有這樣奇怪的情緒,甚至到現在他也無法想像這一點。

  「也許是狂熱,因為他是個神經質的人,加上所有這一切的影響,當然他是不會膽怯的。這種人就是不怕,真的!」凱勒爾暗自思忖著,「嗯,香檳這倒是個挺有趣的消息。有十二瓶,一打;不錯,相應于一支挺像樣的衛兵分隊。我敢打賭,一定是列別傑夫從誰那作為抵押而得到這批香檳的。嗯……不過這個公爵是挺可愛的;確實,我喜歡這樣的人:但是沒什麼好錯過時機的……既然有香檳,現在正是時候……」

  說公爵一時狂熱,當然,這是說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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