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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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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十章 伊波利特在維拉·列別傑娃遞給他的茶杯裡潤了潤嘴唇,將茶杯放到小桌上,突然似乎澀促起來,幾乎是困窘地環視著四周。 「您瞧,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這些茶杯,」他有點奇怪地急著說,「這些瓷杯,好像是精美的瓷器,總是放在列別傑夫餐具櫃的玻璃門裡,還上了鎖;從來也不用……通常是這樣,這是他妻子的陪嫁……他家這是慣例……現在他把它們拿出來給我們用,當然是表示對您的敬意,可見他多麼高興……」 他還想補充說什麼,但是一時沒有找到話。 「他到底不好意思了,我就料到是這樣!」突然葉甫蓋已·帕大洛維奇在公爵耳邊低語說,「這可是危險的,是吧:這是極可信的一種徵兆,表明他出了怨恨馬上就會做出這樣那樣的古怪行為,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大概會坐不住的。」 公爵疑問地瞥了他一眼。 「您不怕古怪的行為。」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補充說,「要知道我也不怕,甚至還巴不得會有這種事;對我來說,其實就希望我們可愛的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受到懲罰,而且一定得在今天,馬上就受懲罰,不然我就不走。您好像是在發燒。」 「以後再說,您別礙事。是的,我身體不好,」公爵心不在焉、甚至不耐煩地回答著。他聽到自己的名字,伊波利特在講他。 「您不相信?」伊波利特歇斯底里地笑著,「我知道就會是這樣,可公爵一開始就相信了,絲毫也不驚奇。」 「你聽見了,公爵?」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轉向他問,「聽見了?」 四周的人都笑著,列別傑夫忙亂地擠到前面去,在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面前轉來轉去。 「他說,這個矯揉做作的人,就是你的房東……為那個先生改過文章,就是剛才念過的針對你的文章。」 公爵驚訝地掃了列別傑夫一眼。 「你幹嗎不作聲。」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大娜甚至跺了一下腳。 「那又怎麼,」公爵繼續打量著列別傑夫,喃喃說,「我現在才知道,他是替他們改過的。」 「真的嗎?」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很快地轉向列別傑夫問。 「幹真萬確,將軍夫人閣下,」列別傑夫把一隻手貼在胸口,毫不猶豫地堅定答道。 「簡直是在誇耀!」她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我卑鄙,我卑鄙!」列別傑夫嘟噥著說,一邊開始捶胸,一邊越來越低地垂下了頭。 「你卑鄙與我什麼相干!他以為,他說了我卑鄙,這樣也就可以解脫了。公爵,我再說一次,跟這樣的人結交,你不覺得羞恥嗎?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公爵會原諒我的!」列別傑夫很有把握又很讓人憐憫地說。 「僅僅是出於義氣,」凱勒爾突然跳到跟前,直接對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大聲響亮地說,「僅僅是出於義氣,夫人,我才沒有出賣名聲不好的朋友,我剛才隱瞞了修改文章的人,儘管正是他提出要把我從樓梯上摔下去,正如您自己聽到的。為了恢復事情的真相,我承認,我確實找過他,付了6個盧布,但絕不是要他潤色,說實在的,是向他這個知情人瞭解事實,因為大部分情況我都不知道。關於鞋罩,關於在瑞士教授那裡吃飯的胃口,關於50盧布代替250盧布,總之,所有這樁樁件件,這一一都是他提供的,就為了6個盧布,但是不是潤色。」 「我應該指出,」在越來越傳播開來的笑聲中,列別傑夫的一種曲意逢迎的聲音迫不及待地焦躁說,「我只修改了文章的前一半,但是因為改到中間的時候我們意見不合,為了一個想法我們爭吵起來,所以我就沒有再改後面一半,因而那裡所有文理不通的地方(那裡確有文理下通的地方!),不能算醜我的頭上……」 「瞧他忙著幹什麼!」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喊了起來。 「請問,」葉甫蓋尼·帕夫洛維奇問凱勒爾,「你們什麼時候改文章的?」 「昨天早晨,」凱勒爾回答說,「我們見了面,雙方都老實保證保守秘密。」 「當時他在你面前低聲下氣並要你相信他的忠誠!嘿,真是些小人!我不要你的普希金文集,你女兒也不要到我這兒來了!」 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本想站起來,但突然又氣衝衝地對正在笑的伊波利特說: 「親愛的,你是想讓我在這裡招人笑話,是嗎?」 「千萬別這麼想,」伊波利特尷尬地微笑著說,「但最使我驚訝的是您的古怪脾氣,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我承認,我是故意把話引到列別傑夫身上的,我知道,怎麼才會影響您,影響您一個人,因為公爵確實會原諒的,而且大概已經原諒了……甚至,可能已經在腦袋裡搜尋到了原諒的話,是這樣吧,公爵,對嗎?」 他喘著氣,異常的激動隨著他的每一句話而增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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