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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是太好客,第一,他已經打算注我這裡,這倒也隨他去,他還很好激動,馬上攀起親戚來了。我跟他已經算過好幾次親戚,原來我們還是自家人。您也原來是他的表外甥呢,還是昨天他才向我講清楚。既然您是他的表外甥,這麼說,尊敬的公爵,我和您也成了親戚,這也沒什麼,是他的小毛病,但是他剛才要入相信,他這一生,從當準尉開始到去年6月11日,每天他家裡坐下來吃飯的人總不少十二百人,最後竟把話說到這樣:這些人甚至都不站起來了,就這樣吃了中飯吃晚飯,再喝茶,」晝夜15個小時坐在餐桌旁,三十年連續不斷,沒有絲毫問歇,幾乎連換臺布的時間也沒有,一個起身走了,另一個則來了,而在假日和皇家節日時來者達三百人。俄羅斯建立千年紀念日那天他統計了,竟有七百人。這可真是不得了!這樣的情況是很糟糕的跡象;要接待這樣好客的人簡直可怕,所以我才想:對於您和我來說,這樣的人是不是太好客了。」

  「但是,您和他好像關係挺不錯嘛?」

  「像兄弟一般,是鬧著玩的,就算是自家人,對我來說只會更光彩。通過二百個人吃飯和俄羅斯千年紀念的事,我甚至看出他是個非常出色的人,我這是說的真心話,公爵,您剛才說到秘密,也就是,說我走近來似乎想告訴什麼秘密。就像故意似的,倒也真的有秘密:那位知名人物剛才表示,很想跟您秘密會面一次。」

  「為什麼要秘密呢,絕不需要。我自己到她那裡去,哪怕是今天就去。」

  「絕對不行,絕對不行,」列別傑夫連連揮起手來,」她怕的並不是您所想的事。順便告訴您:那個惡棍簡直是每天都來探詢您的健廉狀況,您知道嗎?」

  「您好像常常稱他是惡棍,對此我很表懷疑。」

  「您不用任何懷疑的,」不用的,」列別傑夫趕快把話盆開,「我只想說明,那位知名人物怕的不是他而完全是另一個人,完全是另一個人。」

  「到底怕什麼,快說!」公爵望著裝模作樣,故作神秘的列別傑夫,不耐煩地問道。

  「秘密就在這裡。」

  列別傑夫竊笑了一下。

  「准的秘密。」

  「您的秘密,尊敬的公爵,您自己禁止我在您面前說……」列別傑夫嘟噥著說,他把公爵的好奇心逗到近乎病態的難以忍耐的程度,以此而感到一種滿足,末了突然說,「她怕阿格拉婭·伊萬諾夫娜。」

  公爵皺了一下眉頭,沉默了一會兒。

  「說真的,列別傑夫,我要放棄住您的別墅,」他突然說,「加夫里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和普季岑夫婦在哪裡?您把他們也招引來了。」

  「馬上就到,馬上就到。緊跟著他們甚至將軍也要來。我要把所有的門都打開,把所有的女兒部叫來,馬上叫來,馬上統統都叫來,」列別傑夫驚慌地低語著,一邊不停地揮動雙手,從一扇問奔向另一扇門。

  就在這時科利亞來到了露臺,他是從外面進來的,並且宣佈,他後面要有客人來,是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及其三個女兒。

  「讓不讓普季岑夫婦和加夫里拉·阿爾達利翁諾維奇進來?讓不讓將軍進來?」列別傑夫聽到消息大為驚訝,急急跑近來問。

  「為什麼不?讓所有願意來的人都進來!列別傑夫,請您相信,您好像一開始就沒有正確理解我的態度;您總是不斷地犯錯誤。我沒有絲毫緣由要隱藏和躲避誰,」公爵笑著說。

  看著公爵笑,列別傑夫認為有義務跟著他笑。儘管他異常激動不安,但仍然看得出非常滿意。

  科利亞報告的消息是正確的,他趕在葉潘欽家的人前面僅僅早到幾步,以便通知她們來到,因此客人們一。下子就從兩面出現了,葉潘欽家的人從露臺上來,普季岑夫婦、加尼亞和伊沃爾京將軍從房間裡來。

  葉潘欽家知道公爵發病和他在帕夫洛夫斯克,是剛從科利亞那裡獲悉的,在這以前將軍夫人還在苦惱和困惑。前天將軍把公爵的名片帶給了家裡人,這張名片激發起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絕對的信心,認為公爵本人一定會在這張名片之後來彼得堡與他們見面。小姐們則要她相信,一個半年沒有寫信的人,也許,現在也遠遠不會這麼急於來見他們,大概,沒有他們他在彼得堡也有夠多忙碌的事,准知道呢?可是這些勸說是白費口舌。將軍夫人對於這些意見大力生氣並準備打賭,認為公爵至少第二天一定會來,雖然「這已經是姍姍來遲了」。第二天她等了一上午;等他來吃午餐,又等他到傍晚。

  當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時,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對什麼都大發脾氣,跟誰都大吵一通,當然,在吵架原因上根本不提公爵。整個第三天也隻字不提他。阿格拉婭在用午餐時無意間脫口說,媽媽生氣是因為公爵沒有來,對此將軍立即指出,「他在這件事可沒有錯,」——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馬上站起身,忿忿地從桌旁走開了。終於,傍晚時分科利亞來了,帶來了所有的消息,還描述了他所知道的公爵的全部遭遇,結果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高興極了,但是不管怎麼樣,科利亞還是被很狠地數落了一通,「要不整天整天在這兒轉悠,趕也趕不走,可這一回,即使你自己決定不來,哪怕告訴你也好。」科利亞本來真想為「趕也趕不走」這句話生氣,但是他還是把這句話擱到一旁再說,要不是這句活太叫人見怪,他也許也就不計較了,因為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在獲悉公爵發病的消息時所表現出來的激動不安,他還是喜歡的,她很長時間堅持必須馬上派專人去彼得堡,請某個一流名醫乘第一趟火車趕來。但是女兒們勸阻了她,不過,當母親一叫她又打算去探望病人時,她們也不甘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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