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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第一部 第十五章

  女僕卡佳非常驚慌地走了進來。

  「那裡天知道是怎麼回事,納斯塔西娜·費利帕夫娜,闖進來十人樣子,全都醉醺醺的,要到這兒來,說是羅戈任,還說您本人認識他的。」「確實,卡佳,馬上就放他們大家進來。」

  「難道……放所有的人,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全是些不成體統的人。很不像樣!」

  「把所有的人都放進來,所有的人都放,卡佳,別害怕,把所有的人一個不剩地放進來,否則他們不管你也還是會進來的。瞧他們鬧嚷嚷的,就像剛才一樣。諸位,你們也許在見怪了,」她轉向客人們說,「當著你們的面,我竟接待這麼一夥人。我很遺憾、請你們原諒,但又必須這樣,而我又非常非常希望你們在這場戲結局的時候同意當我的見證人,不過,這得由你們。」

  客人們繼續驚訝不已,交頭接耳,相互使著眼色,但是已經完全明白,這一切是事先打算和安排好的,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當然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可是現在也無法讓她回心轉意。大家都為好奇心苦苦折蘑著。同時也沒有人特別害怕。在座的只有兩位女賓:達裡婭·阿列克謝耶夫娜,這是個活絡的、見過各種世面、很難使她困窘的女士,還有一位很漂亮但沉默寡語的陌生女士,但是,默不作聲的陌生女士也未必能理解什麼,因為她是外來的德國人,一點也不使俄語,此外,好像她有多美就有多蠢。她初來乍到,可是邀請她參加某些晚會已經成了慣例,她則穿上最華麗的服裝,頭髮梳得像陣列一樣,然後把她當一幅美麗的畫似的安置在席間以點綴晚會,就像有些人為了在自己家裡舉辦晚會而向熟人借一幅畫,一隻花瓶,一尊雕像或一座屏風用一次一樣。

  至於說到男人,那麼,比方說普季岑,他是羅戈任的好朋友;費爾迪先科則是如魚得水;加涅奇卡仍還沒有恢復常態,雖然他神志恍惚,可是卻不可遏制地感到有一種熾烈的需要,要在自己的恥辱柱旁站到底;教師老頭弄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對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猶如對自己孫女一般寵愛,當他發覺周圍以及她身上表現出的非同尋常的驚惶不安時,真的嚇得打起顫來,差點要哭出來;但是這種時刻要他丟下她,莫如要他去死。至於說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當然,在這類奇遇中他是不能讓自己的名譽受到損害的,但是儘管這件事來了這麼一個令人發狂的轉變,與他實在是戚戚相關的;再說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口中掉出的兩三句話就是有關他的,因此不徹底搞清楚事情,無論如何是不能離開的。他決定奉陪到底,而且絕對保持沉默,只作旁觀者,當然,這是他的尊嚴要求這樣做的。

  只有葉潘欽將軍一人,在此之前剛剛因為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用不客氣和可笑的方式還給他禮物而感到莫大的難堪,現在當然為這種不同尋常的咄咄怪事,或者,比方說,為羅戈任的出現而更加生氣。況且像他這樣的人肯與亞季岑、費爾迪先科坐在一起,已經夠屈尊俯就了;但是強烈的情感力量所能做到的,最終則可能被責任感、被義務、官銜、地位的意識,總的來說,被自尊心所戰勝。因此,將軍閣下在場的情況下,無論如何是不能放羅戈任一夥進來的。

  他剛剛向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申明這一點,她馬上就打斷他說,「啊,將軍,我竟忘了!但請您相信,我早就料到您會這樣,雖然我很希望正是現在能在自己身邊看見您,但既然您這麼見怪,我也就不堅持,不留您了。不論怎麼樣,我很感激您與我結交,感激您對我的抬舉和關注,但是既然您怕……」

  「請問,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將軍在騎士慷慨大度精神的衝動下高聲說道,「您這是對誰說話?光憑對您的忠誠,我現在也要留在您身邊,比如,要是有什麼危險……況且,坦白地說,我也十分好奇,我剛才只是想提醒,他們會弄壞地毯,也許,還會砸碎什麼東西……所以,照我看,根本就不必放他們進來,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

  「羅戈任本人到!」費爾迪先科宣佈說。

  「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您怎麼想,」將軍勿匆對他低語說,「她是不是發瘋了?也就是說,這不是諷喻,而是照真正醫學的說法、啊?」

  「我以對您說過,她常常喜歡這樣,」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狡黠地低聲回答說。

  「而且還很激狂……」

  羅戈任一夥幾乎還是早晨那一班人馬:只增加了一個不務正業的老傢伙,當初他曾經是一張揭露隱私的淫猥小報的編輯,有一件軼事曾經講到過他,說他把所鑲的金牙拿去當了,買了酒喝;還有一名退伍少尉,就其職業和使命來說肯定是早晨那個拳頭先生的對手和競爭者,他根本不認識羅戈任一夥中的任何人,而是在涅瓦大街向陽這邊街上搭上來的,他在那裡攔截行人,用馬爾林斯基的詞語請求救濟,還有一個狡猾的藉口,說什麼他自己「當年給乞討者一次就是15盧布」。兩個競爭者立即互相採取敵視態度。在接自「乞對者」入夥後,原來那個拳頭先生甚至認為自己受到了侮辱,他生性寡言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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