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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再見,公爵,我也要走了,」阿傑萊達說。她緊蛋地握了握公爵的手,親切而溫柔的對他蕪爾一笑,走了出去。她沒有朝加尼亞看一眼。

  「這都是您,」所有的人剛走出去,加尼亞便突然沖著公爵咬牙切齒地說,「都是您多嘴說我要結婚了!」他很快地低聲哺咕著,怒容滿臉,眼睛有惡狠狠地閃著光。「您是個恬不知恥的饒舌鬼!

  「我請您相信,您弄錯了,」公爵平靜而有禮地回答說,「我根本就不知道您要結婚的事。」

  「您剛才聽見伊萬·費奧多羅維奇說了,今天晚上在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娜家裡將決定一切,您就告訴她們了!您在撒謊!她們怎麼會知道?除了您,真見鬼,誰會對他們說,難道老太婆沒有向我暗示嗎?」

  「如果您只是覺得她們向您暗示了,那麼最好還是先瞭解清楚,是誰告訴的,我對於這事可是隻字未提。」

  「字條轉交了嗎?答覆呢?」加尼亞火急火燎、急不可耐地打斷他,但就在這個時候阿格拉婭回來了,因此公爵什麼也沒來得回答。

  「瞧,公爵,」阿格拉婭把自己的紀念冊放到小桌上,說,「您就選一頁,給我寫點什麼。這是筆,還是新的。是鋼的筆尖,不礙事吧?我聽說,書法家們是不用鋼的筆尖寫字的。」

  在跟公爵說話的時候,她仿佛沒有注意到加尼亞就在這裡。但是,在公爵擺弄著筆尖,尋找寫字的紙頁,準備寫字的那會兒,加尼亞走近了壁爐,此刻在公爵右邊的阿格拉婭站在附近。他用顫抖、斷續的聲音幾乎是對著她耳朵說:

  「一句話,只要您的一句話,我就得救了。」

  公爵很快轉過身來,朝他們兩人瞥了一眼。加尼亞的臉上現出一種真正絕望的神情,看來他似乎不加思考、孤注一擲說出這些話來的。阿格拉婭完全還是以剛才望公爵那種平靜和驚訝的神情望了他幾秒鐘,好像,她的這種平靜驚訝,這種困惑不解,全是因為不明白他對她說的話,這對於此刻的加尼亞來說比最強烈的輕蔑還更可怕。

  「我寫什麼呢?」公爵問。

  「我現在向您口述,」阿格拉婭轉向他,說,「準備好了嗎?您就寫:『我不做交易。』現在寫上週期、月份。請給我看看。」

  公爵把紀念冊遞給她。

  「好極了!您寫得令人驚倒;您的字體奇妙無比!謝謝您。再見,公爵……等一下,」她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補充說,「我們一起走吧,我想送您點東西作紀念。」

  公爵跟在她後面走著,但是,一走進餐室,阿格拉婭就停住了。「請看看這個,」她把加尼亞的字條遞給他,說。

  公爵拿過了字條,困惑不解地望了阿格拉婭一眼。

  「我可是知道,您沒有看過它,也不會相信這個人。看吧,我希望您看看。」

  字條顯然寫得倉促:

  「今天將決定我的命運,您知道將以什麼方式來決定。今天我非要說出自己的話不可。我沒有任何權利要求得到您的同情,也不敢抱有任何希望;但是您曾經說過一句話,只是一句話,而這句話卻照亮我那猶如一片黑夜的生活,成為我的燈塔。現在請再說一次同樣的那句話,您就能把我從毀滅中拯救出來,請只要對我說:掙脫一切,我今天就扯斷一切,啊,說這句話對您來說又算得了什麼!我只請求在這句話裡表示您對我的同情的憐憫,——僅此而已,僅此而已!別無它求,別無它求!我不敢想入非非,抱什麼奢望,因為我不配。但是有了您這句話,我將重新忍受我的貧窮,我將樂於承受我的絕境。我將迎接鬥爭,我還樂於去鬥爭,我要以新的力量投入鬥爭並獲得新生!

  請帶給我這一句表示憐憫的活(就只要憐憫,我向您發誓)。請別對一個絕望者的恣意妄為生氣,別對一個溺水者生氣,因為他敢於作最後的拼命掙扎只是為了使自己免遭滅頂之災。

  「這個人擔保,」當公爵看完字條時,阿格拉婭尖刻地說,「『掙脫一切』這句話不會損壞我的名譽,也不用承擔任何責任,他自己,您看見了,用這張字條給了我這方面的書面保證。請注意,但是多麼天真地急於強調某些句子的含義,又多麼笨拙地透露出他那隱藏的思想。其實,他知道,如果他掙脫一切,但是是他自己一個人去掙脫,並不期待我的話,甚至也不告訴我這一點,對我不寄任何希望,那麼到時候我會改變對他的感情,也許,會成為他的朋友。

  他無疑是知道這一點的!但是他有一顆肮髒的靈魂:他知道,卻下不了決心;他知道,卻依然要求得到保證。他不能下決心為信念作鬥爭。他想要我給他答應他終身的希望,以取代10萬盧布。至於說他在字條裡提到的並且似乎是我以前說過的照亮了他生活的話,那他是厚顏無恥地撤謊。有一回我不過是對他表示憐憫而已。但他是個恣意狂妄和恬不知恥的人:他當時立即就閃出了可能如願的希望;我馬上就看透了這一點。從那時起他就開始抓住我,現在也還在抓。但是夠了;請把字條拿去,帶給他,您一走出我家就立即給他,當然,不要在這以前給。」

  「有什麼話要答覆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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