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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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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您急著要去哪裡。」將軍夫人傲慢地說。 「我要趕緊,要趕緊,我的朋友,我遲到了!mesdames,把你們的紀念冊給他,讓他在上面給你們寫點什麼,他是個多麼出色的書法家呀,真是難得的!是天才;在我書房裡他用古體簽了:『修道院院長帕夫努季敬呈』,……好,再見。」 「帕夫努季?修道院院長?等一下,等一下,您去哪裡,帕夫努季又是什麼人?」將軍夫人帶著煩惱以及幾乎是惶恐的心理執拗地向正欲逃走的丈夫喊叫著。 「是的,是的,我的朋友,古時候有過這麼一個修道院院長……而我是去伯爵那裡,他早就在等了,主要是,他親自約定的……公爵,再見!」 將軍快步離去。 「我知道,他到哪個伯爵那兒去!」葉莉紮維塔·普羅科菲耶夫娜尖刻地說,並氣惱地把目光移到公爵身上。「剛才說什麼了!」她一邊不屑和懊喪地回憶著,一邊開始說,「嗯,說什麼來著!啊,對了,略,是個什麼修道院院長?」 「媽媽,」亞曆山德拉剛開始說,阿格拉婭甚至跺了一下腳。 「亞曆山德拉·伊萬諾夫娜,別打岔,」將軍夫人一字一句地對她說,「我也想知道。公爵,請您就坐這兒,就這把扶手椅,對面,不,到這裡來,朝太陽,朝亮處移近點,讓我能看見您。好,說吧,那是個什麼修道院院長。」 「帕夫努季修道院院長,」公爵專心認真地回答。 「帕夫努季?這很有意思;那麼,他是個什麼人呢。」 將軍夫人性急地,說得又快又尖地問著一個個問題,目不轉睛地盯著對方,當公爵回答時,她則隨著他的每一句話點一下頭。 「帕夫努季修道院長是十四世紀的人,」公爵開始說,「他主持著伏爾加河畔的一座修道院,就在今天我們的科斯特羅馬省內,他以聖德般的修行而著稱、曾去過金帳汗國,幫助處理過當時的一些事務,在一件公文上簽過字,我看見過有這一簽字的照片。我很喜歡他的字體,便臨摹起來。剛才將軍想看我字寫得怎麼樣,以便為我找個差使,我就用各種不同的字體寫了幾個句子,順便就用帕夫努季修道院長本人的字體寫了『帕夫努季修道院長敬呈』。將軍很喜歡,於是現在又提起了這件事。」 「阿格拉婭」,」將軍夫人說,「記住:帕夫努季,或者最好還是寫下來,不然我總忘掉。不過,我想,還有更有趣的。那麼這簽名在什麼地方?」 「好像留在將軍書房裡,在桌上。」 「馬上叫人去取來。」 「最好還是給您再寫一次吧,如果您願意的話。」 「當然喏,媽媽,」亞曆山德拉說,「可現在最好是用早餐,我們想吃了。」 「倒也是的,」將軍夫人決定說,「走吧,公爵,您很想吃點東西了吧?」 「是的,現在很想吃,十分感激您。」 「您彬彬有禮,這很好,我還發覺,您根本不是所謂……人家介紹的那種怪人,走吧,請就坐在這裡,在我對面,」當他們走進餐室後,她張羅著讓公爵坐下,「我想看著您。亞曆山德拉、阿傑萊達,你們來招待公爵。他根本不是什麼病人,對不對?也許,也不必用餐巾……公爵,過去用餐時要給您系餐巾嗎?」 「過去,也就是7歲的時候,好像是系過的,現在吃飯時一般是在自己膝上放一條餐巾。」 「應該這樣。那麼發病呢?」 「發病?」公爵有些驚奇,「現在我很少發病,不過,我不知道,據說,這裡的氣候對我會有害。」 「他說得真好,」將軍夫人向女兒們說,一邊繼續隨公爵的每一句話而頻頻點頭,「我甚至沒有料到。看來,全是無稽之談,跟平常人一樣。公爵,吃吧,再講講,您在哪裡出生的,在哪裡受教育的?我全都想知道,您使我異常感興趣。」 公爵表示了感謝,一邊胃口很好地吃著,一邊重又複述了這個早晨他已不止一次講過的一切。將軍夫人越來越感到滿意:姑娘們也相當用心地聽著。他們算起族親來。原來,公爵對自己的家譜知道得很清楚;但不論怎麼講,在他和將軍夫人之間幾乎沒有任何親族關係。在爺爺奶奶輩可能還算得上是遠親。這個沒有結果的話題卻使將軍夫人特別高興,因為儘管她很想講講自己的家譜,卻始終沒有機會,因此,她從餐桌旁站起身時,精神很是振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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