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屠格涅夫 > 羅亭 | 上頁 下頁 |
四十二 |
|
「烏拉!」他喊叫著擁抱妻子。「謝廖沙要結婚啦!」 「跟誰結婚?」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激動地問。 「當然跟娜塔裡婭咯……這消息是咱們這位朋友從莫斯科帶來的,還有一封給你的信……你聽見了嗎,小米沙?」他接過兒子,又說了一句。「你舅舅要結婚啦!……瞧你這俊小子,只會眨巴眼睛!」 「他想睡了。」奶媽說。 「是的,夫人。」巴西斯托夫走到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跟前說。「我今天從莫斯科回來,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委託我來檢查一下莊園的帳目。這是給您的信。」 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連忙拆開弟弟的來信。信裡只有幾行字。他在狂喜中告訴姐姐,他已向娜塔裡婭求婚並且得到了她本人和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的同意;他答應下一次寫信一定寫得更詳細些。還說他要擁抱和親吻大家。很顯然,他寫信的時候正處於極度興奮的狀態。 僕人送上茶。大家請巴西斯托夫坐下,接著傾盆大雨般的向他提出了各種各樣的問題。所有人,包括比加索夫在內,都為他帶來的消息感到高興。 「我們聽說這中間還有一位科爾察金先生。」列日涅夫順便說道。「請問,這也許是無稽之談吧?」 (科爾察金是位英俊的年輕人——社交界的一頭雄獅,他盛氣淩人,不可一世,他的舉止傲慢得仿佛他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由公眾集資為他樹立的一尊銅像。) 「不,不完全是無稽之談。」巴西斯托夫微笑著說。「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倒是十分賞識他,可娜塔裡婭·阿曆克賽耶芙娜連他的名字都不想聽到。」 「我認識他,」比加索夫插嘴說,「他是個雙料的混蛋,混透了……就是這麼回事!要是大家都像他那個德性,除非可以得到一大筆賞金,否則你就別想活了。就是這麼回事!」 「也許是這樣,」巴西斯托夫說,「不過他在社交界可不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反正都一樣!」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大聲說。「不去管他!啊,我多麼為弟弟高興啊!……娜塔裡婭也很快活嗎?很幸福嗎?」 「是的,夫人。她跟往常一樣,不露聲色——您是瞭解她的——,不過看樣子也很滿意。」 黃昏在愉快而活躍的談話中過去了。大家坐下來吃晚飯。 「順便問一句,」列日涅夫給巴西斯托夫斟拉菲特①葡萄酒的時候問道,「您知道羅亭現在在哪兒嗎?」 ① 法國拉菲特產的紅葡萄酒。 「現在我也不太清楚。去年冬天他到莫斯科住了一段時間,不久便隨某個家庭到西比爾斯克去了。我跟他一度通過信:他在最後一次來信中告訴我,他即將離開西比爾斯克,不過沒有說去哪兒,——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聽到他的任何消息了。」 「他是不會消失的!」比加索夫插嘴說,「說不定正坐在什麼地方宣揚他那一套貨色呢。這位先生總能找到兩三個崇拜者。他們會心甘情願地張大嘴巴聽他胡扯,還肯借錢給他。你們瞧著吧,他的下場就是在查列沃科克沙依斯克或者丘赫拉姆的某處死在一位老處女的懷裡,那戴著假髮的老處女還以為他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天才呢……」 「您也說得太刻薄了!」巴西斯托夫不滿地輕聲說。 「一點也不刻薄!」比加索夫說。「倒是十分公正的。照我看來,他充其量也只是個厚顏無恥的寄生蟲罷了。我忘了告訴您,」他轉身對列日涅夫繼續說道,「我認識那個傑爾拉霍夫,他是跟羅亭一起到國外去的。肯定知道他的底細!你們無法想像,他是怎麼說羅亭的——簡直笑死人!幸好羅亭的所有朋友和追隨者到頭來都成了他的敵人。」 「請您不要把我算在這類朋友中間!」巴西斯托夫激動地說。 「您麼,當然另當別論。我不是說您。」 「傑爾拉霍夫跟您說了些什麼?」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問。 「他說了很多,沒法全記住。不過最精彩的是羅亭鬧了這麼個笑話。由於他在不斷發展(這些先生一直在發展;比方說別人只是吃飯和睡覺,而他們在吃飯睡覺的時候也在發展,是這樣嗎,巴西斯托夫?——巴西斯托夫什麼也沒回答)……由於羅亭始終處在發展過程中,他通過哲學得出了一個結論,即他應該戀愛了。於是他開始物色對象,而且這個對象一定要符合他那驚人的結論。幸運向他露出了微笑。他認識了一個法國女人,一個非常漂亮的專做時裝的女裁縫。事情發生在德國的某個城市裡,請注意,是在萊茵河畔。他開始去找她,給她送去各種各樣的書籍,跟她大談自然和黑格爾。你們能想像那位女裁縫的反應嗎?她還以為他是天文學家呢。不過麼,你們知道,羅亭的模樣長得還不錯,又是個外國人,俄國人——於是她就看上了羅亭。羅亭最後要跟她約會,一次富有詩意的約會:坐船遊覽萊茵河。那法國女人答應了。她換上了漂亮衣服,跟他坐上小船出發了。他們玩了兩個多小時。你們以為他在這一段時間裡幹了些什麼呢?他撫摸著法國女人的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天空,再三說他對她懷著一種父親般的慈愛。法國女人氣昏了,後來就親口把這件事告訴了傑爾拉霍夫。你們看,這位先生就這麼個德性!……」 比加索夫說完笑了起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