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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您笑什麼,阿夫裡康·謝苗內奇?」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問。

  「噢,是這麼回事……昨天,我聽到一位農夫對他老婆說:「『別嘰嘰喳喳!』他老婆當時正說得起勁。我很喜歡這句話:『別嘰嘰喳喳!』的確,女人又能說出多少道理來呢?你們知道,我不是指在座各位。我們的祖先比我們聰明。他們的神話故事裡總有一位美女,腦門上綴著一顆星星,坐在窗前,一聲不響。女人嘛,就應該這樣。可是前天,我們貴族長的老婆就像對著我的腦袋開了一槍;她對我說,她不喜歡我的傾向!還傾向呢!假如造物主開恩讓她突然喪失嚼舌頭的能力,那無論對她還是對大家豈不是更好嗎?」

  「您還是老樣子,阿夫裡康·謝苗內奇,盡詆毀我們這些弱女子……您知道嗎?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幸,真的,我為您感到可惜。」

  「不幸?您怎麼能這樣說呢!第一,我看世界上只有三種不幸:冬天住冰涼的房子,夏天穿擠腳的鞋子,還有就是跟嬰兒同住一個屋子,嬰兒哭鬧不止,但又不能讓他吃除蟲粉。第二,我現在成了最最安分守己的人,簡直可以當典範。我的行為完全符合道德規範。」

  「您品行端正,無可挑剔!不過,葉蓮娜·安東諾芙娜昨天還跟我說您的不是呢。」

  「竟有這樣的事!她跟您說什麼來著,能告訴我嗎?」

  「她說您整整一個上午對她的所有問話只回答兩個字:『什麼?!』『什麼?!』還故意尖著嗓子做怪腔。」

  比加索夫笑了起來。

  「那可是個好主意啊,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您說是嗎?」

  「是個壞主意!難道對女人可以這樣不講禮貌嗎,阿夫裡康·謝苗內奇?」

  「怎麼?您以為葉蓮娜·安東諾芙娜是女人嗎?」

  「那您說她是什麼?」

  「是一面鼓,一面普普通通的可以用棒褪敲打的鼓……」

  「噢,對了!」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想改變話題,便打斷他說。「聽說,有一件喜事要向您祝賀呢。」

  「祝賀什麼?」

  「您打贏了官司。格林諾夫斯基牧場現在歸您了……」

  「是的,歸我了。」比加索夫陰鬱地說。

  「多少年來,您一直在爭這片牧場,現在到手了,怎麼反而不高興了?」

  「我告訴您吧,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比加索夫慢條斯理地說,「沒有比遲到的幸福更糟糕、更氣人的了。這樣的幸福不可能給您帶來滿足,反而剝奪了您的權利——罵人和詛咒命運的寶貴權利。真的,夫人,遲到的幸福是一種苦澀而令人惱火的東西。」

  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只是聳了聳肩膀。

  「奶媽,」她叫道,「我看米沙該睡覺了,把他抱過來。」

  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開始忙乎自己的孩子,而比加索夫則嘟嘟嚷嚷地走到陽臺的另一頭去了。

  突然,在不遠處,花園旁邊的路上,米哈依洛·米哈雷奇坐著他那輛競賽馬車過來了。兩條碩大的看門狗,一黃一灰,跑在馬的前面。這兩條狗是他前不久才開始豢養的。它們不停地咬來咬去,但又親密得難捨難分。一條老獵狗沖出大門去迎接兩條看門狗,它張大了嘴,好像要吠叫的樣子,結果只是打了個呵欠,友好地搖著尾巴回來了。

  「你看,薩沙!」列日涅夫打老遠就向妻子喊道。「我把誰給你帶來了……」

  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沒有立即認出坐在丈夫背後的那個人。

  「啊,巴西斯托夫先生!」她終於喊了起來。

  「是他,真是他,」列日涅夫回答說,「他給我們帶來了多好的消息!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的馬車駛進了院子。

  一眨眼工夫他和巴西斯托夫就出現在陽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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