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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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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亭不知底細的突然離開,卸去了她心頭的重負。但是她又猜想女兒會痛哭流涕,歇斯底里發作……娜塔裡婭外表的平靜卻使她感到莫名其妙。 「怎麼樣,孩子?」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說,「你今天好嗎?」 娜塔裡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 「他可是走了……你那個對象。你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匆忙地走了呢?」 「媽媽!」娜塔裡婭低聲說。「我向您發誓,除非您自己提起他,我什麼也不會告訴您。」 「也許你意識到了你對不起我,是嗎?」 娜塔裡婭垂下頭,還是那句話: 「我什麼也不會告訴您。」 「那你得守信用!」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微笑著說。「我相信你。前天,你記得嗎……算了,我不說了。當然,事情過去了就算了,對嗎?我看你恢復了原樣。不然我都糊塗啦。來吻吻我,聰明的孩子!……」 娜塔裡婭把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的手拉過來貼近嘴唇,而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則吻了吻女兒低垂的腦袋。 「你要永遠聽我的話,別忘了自己出身於拉松斯卡婭的家庭,是我的女兒。」她補充了一句。「你會幸福的。現在,你去吧。」 娜塔裡婭默默地出去了。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望著她的背影,心裡想道:「她像我——也是個多情的種子,不過她比我冷靜①。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不禁想起了往事……遙遠的往事…… ① 原文為法語。 過了一會兒,她吩咐把邦庫爾小姐叫來,兩人關起門來談了好久。放走邦庫爾小姐以後,她又叫來了潘達列夫斯基。她一定要知道羅亭離開的真實原因……而潘達列夫斯基終於使她徹底放心了。這屬他的職責範圍。 第二天午飯前,沃倫采夫和他的姐姐來了。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待沃倫采夫一直很客氣,這一次對他特別親熱。娜塔裡婭痛苦難耐,不過沃倫采夫很尊重她,跟她說話也很小心,這使她不得不打心底裡感激他。 這一天過得很平靜,甚至很平淡,可是分別的時候,大家都感覺到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而這一點很重要,非常重要。 是的,大家都回到了原來的軌道……惟獨娜塔裡婭是例外。最後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到自己的床前,疲憊不堪地把臉埋進枕頭。她覺得生活是那樣的痛苦,可恨和庸俗,她為自己,為自己的愛情,為自己的悲傷而羞愧。在這種時刻,她也許寧願一死了之……今後她還有許多痛苦的白晝,無眠的夜晚,難熬的焦慮;但是她還年輕——對她來說生活才剛剛開始,而生活遲早總會把一切納人自己的軌道。一個人不論遇到怎樣大的打擊,他在當天,最遲到第二天——恕我說得粗俗些——總得吃飯吧,而這就成了第一個安慰…… 娜塔裡婭痛苦不堪,這是她第一次經歷痛苦……不過初次的痛苦就像初戀一樣,是不會重複出現的——感謝上帝! 12 過了大約兩年。五月初的日子來臨了。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坐在自家的陽臺上,她不再姓李比娜,而改姓列日涅娃了。她嫁給米哈依洛·米哈雷奇已經一年多了。她依然是那麼嫵媚,只是近來有點發胖。在那個跨過幾級臺階便能進入花園的陽臺前面,奶媽抱著嬰兒在來回踱步。那孩子的臉蛋紅撲撲的,身上披著白色的小斗篷,帽上綴著白色小絨球。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不時望望孩子。孩子不哭不鬧,一面有滋有味地吮吸著自己的手指,一面不慌不忙地朝四處張望。米哈依洛·米哈雷奇的特徵開始在兒子身上顯露出來。陽臺上,亞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身邊。坐著我們早已熟悉的比加索夫。自從我們和他分手以來,他的頭髮明顯地白了,背也駝了,人也瘦了,說話時牙齒漏風:他的一顆門牙掉了。牙齒漏風使他說起話來又多了幾分刻薄…… 他年歲增長了,但滿腔的怨恨卻未減少,不過那些刻薄話已經失去了鋒芒。他比從前更喜歡重彈那些老調了。米哈依洛·米哈雷奇不在家,大家都在等他回來喝茶。太陽已經西沉,在日落的那個方向,沿著地平線綿亙著一道淡黃色的光帶。與此相對的還有兩道晚霞,下面一道呈蔚藍色,上面一道呈紫紅色。高空中的幾朵浮雲在漸漸融化。這一切都預示著明天將是一個正常的晴好天氣。 突然,比加索夫放聲大笑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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