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聲響(6)_獵人筆記

車輪聲響(6)

　　「啥事？」

　　「你成家了嗎？」

　　「成家了。」

　　「有孩子嗎？」

　　「有了。」

　　「那為什麼你剛才沒有想到老婆孩子，卻單單想到你的馬，憐惜你的馬呢？難道你就不憐惜老婆孩子嗎？」「我為啥要擔心他們呢？他們又不會碰見強盜。但說實話，我老掛念著他們——直到現在也掛念……真是這樣的。」費洛菲停了一會沒說話，接著又說：「或許……就是因為掛念著他們，上帝才保佑了咱們。」

　　「可能這些人不是強盜吧？」

　　「誰又明白呢？又沒辦法鑽進他們心裡去！俗話說得好，人心隔肚皮哪！但是，心中總想著上帝，就會逢凶化吉！不，您可明白，我總是想著自己的親人……喔——喔——喔——喔，鬼東西，快走！」

　　我們來到圖拉城郊時，天已經大亮了。我還處於睡意朦朧之中……

　　「老爺，」費洛菲突然喊了我一聲，「快看，那夥人就在酒店裡呢，他們的大車就停在那兒。」

　　我立刻抬眼望去……對，正是他們，那是他們的大車，還有他們的馬！那個身上穿著短皮襖的大漢此刻正站在酒店門口。

　　「尊敬的先生！」他揮舞著帽子大大聲喊道，「我們正拿您的賞錢喝酒呢！」他又向費洛菲打招呼：「趕車的夥計，你怎麼樣？」又點頭問道：「可能剛才受驚了吧？」

　　「這個傢伙太有意思了！」等我們走過那家酒店有一段距離之後，費洛菲便這麼說。

　　經過了膽戰心驚的一夜，我們最終來到了圖拉城。我買完了霰彈，順便又買了點茶葉和酒，再從馬販子手中買了匹馬。到了中午，我們就開始往回趕。費洛菲在圖拉三杯酒下肚，便打開了話匣子，一路上說個不停，還給我講起故事來。當我們再次經過「遇險」的地方，也就是那輛大車追來的地方時，費洛菲不知為何大大笑起來：「您還記得吧，老爺，我曾一個勁兒對您說：『大車來了……大車來了……大車來了！』」他用勁甩了幾下手……他覺得這句話說得太滑稽了。

　　是夜，我們就凱旋而歸。

　　我把我和費洛菲在路上的遭遇和耶爾莫萊說了一遍，儘管他並沒喝酒，卻也沒說半句同情話，只是哼了一聲——究竟是誇讚，還是幸災樂禍，可能連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但是兩天之後，他又興沖沖地向我報告：就在我和費洛菲去圖拉的那天夜裡，就在我們走的那條路上，有一個商人不僅被洗劫一空，還送了命。我乍一聽到有些不太相信，但後來證實了完都是真的。區警察局局長都騎馬親自去調查此案去了，因而不能不信了。我一直在想，可能那天夜晚，正是我們偶遇的那夥人幹的吧？他們不是說去參加「婚禮」嗎，可能就是要錢的那個彪形大漢所說的安頓好了「新郎」？他們回來時殘害了那個商人？我在費洛菲的村裡住了五六天，只要一碰見他，我就會問：「哎，夥計，大車來了嗎？」

　　他每次都嬉皮大笑臉地答道：「這傢伙太有意思了。」每次說完都還要大笑一會。

　　187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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