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別江集市(4)_獵人筆記

列別江集市(4)

　　「好，拉車的馬也有，好吧……納紮爾，把那匹灰馬牽給老爺看看，你明白，就是最邊上的那一匹，還有那匹額帶白斑的棗紅馬，就是美人兒生的那一匹，明白了嗎？」他吩咐道。

　　納紮爾又回到馬廄。

　　「你就拉著籠頭把馬牽出來吧，」契爾諾拜先生在他身後喊。「尊敬的先生，」他用閃亮而親切的目光望著我的臉，又說，「我這兒可和那些馬販子不一樣——他們太讓人可惡了了！什麼花招都使得出來，薑、鹽和酒糟都用上了，真是活見鬼！」他有些憤憤地說。

　　牽出來的兩匹，我都相不中。

　　「好，那就牽回去吧，」契爾諾拜說，「再牽兩匹馬來給我們看一看。」

　　又牽出來兩匹馬，最後我選了一匹較為便宜的。我們就開始談價錢，契爾諾拜尊敬的先生不急，說話很得體，還鄭重地向上帝發誓，這使我不得不「多多關照這位老人」了——於是我就付了定金。

　　「好吧，」契爾諾拜尊敬的先生說，「請讓我按老規矩，把馬韁繩從我的衣襟裡交到你的手裡……你會因為買到好馬而對我感激不盡……真是一匹寶馬！結實得像核桃一樣……還沒上過套的……不折不扣的草原馬！用什麼馬具都可以。」他象不忍心舍去心愛的寶貝似的。

　　他畫了個十字，然後將自己的大衣襟托在手上，牽住馬籠頭，把馬交到我手中。

　　「現在這匹馬歸你了……喝杯茶吧？」他客氣地邀請道。

　　「不，多謝，我該回去了。」

　　「請便吧……現在就讓我的馬夫跟你送馬去吧？」

　　「好，若是方便，現在就送去吧。」

　　「好的，老弟，好的……瓦希利，跟這位尊敬的先生一起去吧。把馬送去，收了錢帶回來。那麼，再會了，尊敬的先生，上帝保佑你。」

　　「再會，阿納斯塔謝·伊凡內奇。」

　　瓦希利給我把馬送到了旅社。我翌日一看，這匹馬原來有氣腫病。我想把它套上車，但它拼命後退。用馬鞭抽它，它卻強了起來，連踢帶踹，而且乾脆躺在地上不起來了。沒辦法，我只得去找契爾諾拜尊敬的先生。我問：「契爾諾拜尊敬的先生在家嗎？」

　　「在家。」

　　「您咋搞的，」我問道，「您怎麼賣給我一匹有氣腫病的馬？」

　　「有氣腫病？……哪有這麼回事！」他故作十分驚疑地問。

　　「還是瘸腿的，而且脾氣可倔啦。」我十分不滿的說。

　　「瘸腿的？我可不明白，肯定是你的車夫不知怎麼的弄傷了它……我在上帝面前發誓……」他信誓旦旦地說。

　　「按理說，阿納斯塔謝·伊凡內奇，您應該立刻收回這匹馬。」

　　「這樣不行，尊敬的先生，您可別見怪，這但是規矩。馬一牽出門，事兒就完了，你應該先看看明白才對。」

　　我當時完全糊塗了，只好自認倒黴，苦笑一下就走了。所幸的是，這次教訓讓我付出的代價還不足以致命。

　　幾天後，我就離開了列別江，一周以後，我在歸途中又經過列別江市。我又來到咖啡廳，碰見的不好不多還是上次看到的那些人，又看到了那位尊敬的公爵在打檯球。但哈羅巴科夫尊敬的先生沒有逃脫自己的宿命，淺黃色頭髮的小軍官已經取而代之，得到了尊敬的公爵的寵倖。那位讓人可憐的中尉哈羅巴科夫又當著我的面試了一次他的口頭禪，還以為可能會像從前一樣博得別人的歡心，沒想到尊敬的公爵不但沒有發大笑，反倒皺起眉頭，還不屑一顧地聳聳肩膀，哈羅巴科夫自討沒趣地低下了頭，孤獨一個蹲到屋角，悶著頭給自己裝著煙斗……

　　184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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