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草場(5)_獵人筆記

白氏草場(5)

　　「我遇到了這麼一回事，我從石嶺走出來，一直朝著沙什基村走去。一開始是走在我們的榛樹林裡，後來就到了一片草地——你知道嗎，就在那兒，就在山谷大轉彎的地方——那裡不是有個大水塘嗎？你知道的，水塘裡蘆葦叢生，我就從塘邊上走了過去。弟兄們啊，我忽然聽見有人在水塘裡呻吟，哼哼唧唧的，痛苦萬分。唉……唉……唉呀……唉呀呀！真把我嚇了個半死，弟兄們啊！天色很晚了，呻吟聲又那麼慘。我聽了以後，也難過得快要哭了……這究竟怎麼一回事呀？哎！」

　　「前年夏天，一夥強盜把守林人阿金害死在水塘裡了。」巴甫魯沙說，「可能是他的冤魂在哭訴吧。」

　　「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兄弟們啊，」柯斯嘉瞪圓了本來就很大的眼睛，「我原來壓根兒就不知道阿金淹死在這個水塘裡。幸虧不知道，要不然非嚇個半死。」

　　「但是，聽說有些剛出來的小青蛙，」巴甫魯沙接著說，「叫起來聲音也很難聽的。」

　　「青蛙？那才不是青蛙叫……不可能的……（這時，蒼鷺在河上又叫了幾聲）哎，對了，是這個傢伙叫的！」柯斯嘉好像茅塞頓開，「好像是林妖大叫。」

　　「林妖壓根就是啞巴，不會叫」伊莉莎搶先說，「林妖只會拍手劈啪作響……」

　　「這麼說來，你看見過林妖了？」費嘉嘲笑地打斷他的話。

　　「沒有，沒看見過，千萬可別讓我看到！但有人看到過。前幾天，我們那兒就有一個人讓林妖給迷惑了。林妖領著他走呀走，總是在樹林裡走，但是總在原地走來走去……一直轉到早晨，費了好一番周折才跑回家。」「他看見過林妖了？」

　　「看見了，他說，林妖很是高大，全身黑乎乎一片，身上還裹著啥，仿佛躲在大樹後面，看不太清，像是要避開月光似的，瞪著一雙大眼睛四周亂看，還不停地眨著……」

　　「哎呀！」費嘉嚇得渾身顫抖了一下，聳聳肩膀，大聲喊叫，「呸！」

　　「為什麼世上會有這種不好的東西呢？」巴甫魯沙說，「真是的！」

　　「別罵，留點神，林妖會聽見。」伊莉莎忙說。

　　孩子們又都緘默不語了。

　　「看呀，快看呀，夥伴們，」凡尼亞突然用清脆的童聲說，「快看天上的星星，如同一窩窩蜜蜂一樣！」

　　他一邊說，一邊伸出那張稚嫩的小臉，用小拳頭支著腦袋，緩緩抬起他那雙柔和的大眼睛。幾個孩子也都抬眼望著天空，靜靜地望了好久，不知道他們的小腦袋瓜裡想些什麼。

　　「喂，凡尼亞，」費嘉滿是關心地問道，「怎麼樣，你姐姐安妞特卡身體可好？」

　　「挺好的。」凡尼亞回答，他的發音有點模糊不清。

　　「你給她說，叫她來玩。」

　　「好，我一定告訴她。」

　　「你轉告她，我有件小禮物要送給她。」

　　「那送不送給我呢？」

　　「也送給你。」

　　凡尼亞輕鬆地舒了口氣。

　　「算了，不用給我。你還是送給她吧，她可是咱們的好夥伴。」凡尼亞又在原地躺下，淡淡地說道。

　　巴甫魯沙站了身，端起那個空鍋。

　　「你要去哪？」費嘉問。

　　「去河邊打些水，我口渴了。」

　　兩條狗也站起來跟他一道去了。

　　「小心點，別掉到河裡啦！」伊莉莎望著他的背影喊道。

　　「怎麼會掉進河裡呢？」費嘉說道，「他會當心的。」

　　「對，他會當心的。可是有的事兒也說不一定，正當他彎下身打水的時候，沒準兒水怪會拽住他的手，把他抱去。以後人家就會說，這個孩子是自己不小心落水……其實哪是自己掉下去的呀？」伊莉莎側耳認真聽了一聽，又說：「聽，他已經鑽進蘆葦叢了。」蘆葦真的向兩邊擺動，並且窸窸窣窣地作響。

　　「聽說傻婆娘阿庫琳娜自從掉到水裡以後，就瘋瘋癲癲的了，有這回事嗎？」柯斯嘉問道。

　　「是的，自從掉到水裡以後，她就變成現在那副可憐樣子！聽說，從前她還是個大美人呢。是水怪把她毀了。水怪沒料想會有人很快救她上來，就在水下把她給毀掉了。」

　　（我好幾次碰到這個阿庫琳娜。她衣衫襤褸，瘦得讓人害怕，不乾淨的臉像炭一樣黑，兩眼毫無生氣，如同沒睡醒似的，總是齜牙咧嘴的，並且一連好幾個小時在路上游來蕩去，或者在同一個地方打轉轉，把兩隻瘦巴巴的手緊抱在胸前，如同囚在籠中的野獸一樣，倒換著兩腳打轉。不管你和她說什麼，她都不懂，只是經常瘋狂地哈哈傻笑。）

　　「聽說，」柯斯嘉接著又說，「阿庫琳娜是因為被情人欺騙了，才投河自殺的。」

　　「就是因為這件事兒。」

　　「你還記得瓦夏嗎？」柯斯嘉又難過地問。

　　「你說的是哪一個瓦夏呀？」費嘉問道。

　　「就是溺水身亡的那個瓦夏呀，」柯斯嘉答道，「就是溺水身亡在這條河裡。多好的一個孩子呀！唉，那個孩子真好！他媽菲克麗斯塔十分喜愛他了，可疼瓦夏了！菲克麗斯塔仿佛早就預料到小兒子會在水裡遭難。每到夏天的時候，瓦夏跟我們這群小夥伴偶爾到河裡玩耍和洗澡，她就會嚇得膽戰心驚，全身抖個不停。人家的媽媽都不在意，只管拿著洗衣盆大搖大擺地從河邊走過去。菲克麗斯塔一看可不得了啦，趕忙把洗衣盆放在地上，驚叫著：『回來，快回來，我的寶貝兒！啊，回來，快回來，我的心肝寶貝！』唉，天曉得他怎麼溺水身亡的。一天，他在河邊玩兒，他媽媽也在，忙著弄乾草，突然聽到仿佛有人在水裡吐水泡兒的聲音，一看，就只看到瓦夏的帽子在水面上漂。從此，菲克麗斯塔神經就不正常了。她常到瓦夏溺水身亡的地方去，就在那兒躺著。真讓人可憐呀！她一躺在那兒，就唱起歌來——你們還記得嗎，就是瓦夏唱的那支歌——她唱的就是這支歌，邊唱邊哭，哭呀，哭得可難過啦，哭著向上帝哭訴……」

　　「看，巴甫魯沙回來了。」費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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