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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我問你:你是不是正直的人?」

  「我希望是的。」

  「嗯哼。可是請你以名譽保證,對我說,你是個正直的人。」

  「好吧。不過這是為什麼呢?」

  「我自然知道為什麼。不過你,我的老兄,要是你能好好想一想,你並不傻,不是嗎,那麼你就會明白,我這樣問你是為什麼了。現在,再見了,我的爺。謝謝你來看我;不過說過的話,你可要記住,費佳,好,來親親我吧。唉,我親愛的,你很難過,這我知道;可要知道,大家也並不輕鬆。有時候我多麼羡慕蒼蠅:瞧,我想,在世界上,什麼活得最自在啊;可是有一回夜裡,我聽到一隻蒼蠅在蜘蛛的爪子裡呻吟,——不,我想,它們也有它們的災難。有什麼辦法呢,費佳;不過自己說過的話,你還是要記住。去吧。」

  拉夫烈茨基從後面門底裡出來,已經走近大門了……一個僕人追上了他。

  「瑪麗婭·德米特裡耶芙娜吩咐,請您到她老人家那裡去,」他向拉夫烈茨基稟報說。

  「老弟,你去回稟,說我現在不能去……」費奧多爾·伊萬內奇已經開口說。

  「她老人家吩咐,一定要請您去,」僕人接著說,「她老人家吩咐說,只有她一個人。」

  「難道客人都走了嗎?」拉夫烈茨基問。

  「是的,」僕人回答,咧著嘴笑了。

  拉夫烈茨基聳了聳肩,跟著他走去。

  43

  瑪麗婭·德米特裡耶芙娜獨自一個人坐在自己書房裡一把伏爾泰椅①上,正在聞花露水;一杯泡著香橙花的水放在她身邊一張小桌子上。她心情激動,好像有點兒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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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伏爾泰椅是一種高背深座的安樂椅。

  拉夫烈茨基進來了。

  「您想要見我,」他說,冷淡地向她行禮。

  「是的,」瑪麗婭·德米特裡耶芙娜回答,說著喝了一點兒水。「我得知您直接到姑媽那兒去了;我打發人去請您到我這兒來:我需要和您商談幾句。請坐。」瑪麗婭·德米特裡耶芙娜喘了口氣。「您知道嗎,」她接著說,「您妻子來了。」

  「這我知道,」拉夫烈茨基低聲說。

  「嗯,是呀,也就是,我想要說的是:她到我這兒來過,我也接待了她;這就是現在我想跟您解釋的事,費奧多爾·伊萬內奇。我,謝天謝地,可以說,受到大家尊敬,無論如何也不會做出任何有失體面的事情。雖說我預料到這會讓您覺得不愉快,可我還是下不了決心拒絕見她,費奧多爾·伊萬內奇;她是我的親戚——因為您的關係:請您設身處地替我想想看,我有什麼權力把她拒之門外呢——您同意吧?」

  「您用不著感到不安,瑪麗婭·德米特裡耶芙娜,」拉夫烈茨基回答,「您做得很好;我一點兒也不見怪。我完全無意讓瓦爾瓦拉·帕夫洛芙娜失去會見自己熟人的機會;今天我沒來您這裡,只不過是因為我不想遇到她——再沒有別的了。」

  「哦,聽到您這麼說,我感到多高興啊,費奧多爾·伊萬內奇,」瑪麗婭·德米特裡耶芙娜高聲說。「不過,就您高尚的感情來說,我一向都認為,您一定會這麼說的。至於說我感到不安嘛,——這並不奇怪:我是個女人,也是母親。而您的夫人……當然啦,我不能評判您和她之間的事情——我對她本人也這麼說過;可是她是個那麼可愛的女士,除了讓人感到高興,絕不會給人帶來什麼別的東西。」

  拉夫烈茨基冷笑一聲,擺弄起帽子來。

  「我還想對您說的是,費奧多爾·伊萬內奇,」瑪麗婭·德米特裡耶芙娜稍稍向他靠近一些,接著說,「要是您能看到她的舉止態度多麼端莊,對人多麼恭敬,那就好了!真的,這甚至讓人感動。要是您能聽到,談到您的時候,她是怎麼說的!我,她說,對不住他,完全是我的錯;我,她說,不會珍惜他,她說;這,她說,是個天使,而不是凡人。真的,她就是這麼說的:天使。她多麼悔恨啊……我,真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真心悔過!」

  「那又怎麼呢,瑪麗婭·德米特裡耶芙娜,」拉夫烈茨基說,「請允許我好奇地問一聲:據說,瓦爾瓦拉·帕夫洛芙娜在您這兒唱過歌;就在她悔過的時候,她還唱歌——還是怎麼呢?……」

  「哎呀,虧您好意思說這種話!她唱歌、彈琴只不過是為了讓我滿意,因為我堅決請求她,幾乎是命令她這麼做。我看出,她心裡難過,那麼難過;我就想,想個什麼辦法讓她解解悶呢,——而且我聽說,她有那麼出色的藝術才能!得了吧,費奧多爾·伊萬內奇,她已經羞愧得無地自容了,您哪怕去問問謝爾蓋·彼特羅維奇看;一個絕望的女人,toutRàRfait①,這您怎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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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法語,意思是:「徹底地」。

  ②法語,意思是:「我的表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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